竹影匆匆,風聲暗暗,自來天際那一層黑影似早便預謀好地來襲,嘶嘶聲中竟催得那竹葉林間稀疏落遍,漠地之下,連成憂涼。
指尖,落寞然將發梢散下。一絲,一絲,卻是細織為錦的憂傷。
繪扇的男子畫筆一抖,歪斜的筆尖下一抹微黃落人眼便成驚慌,一朵細致牡丹頃刻間殘了天涯。
“終離,怎麼了?”他仰目問著,昏暗黑雨間望不清他背光的麵容,隻隱約望見那雙深邃的眼睛:半分悠閑之間實然是一層朦朦朧朧的溫柔,隻是被無奈的麵紗欺騙得難以覺察。
指尖一餘,餘乃是淒。這名終離的男子悄悄地歎一聲,音出如絲,出落於空氣中便煙消雲散了,留不得半絲痕跡,亦不容許一刻停留。
“笑蒼,你……”話到一半,喉嚨便被堵上了。仿佛一股酸流突然襲擊,撲得他措手不及,打得他——無所遁形。
“還在為那件事糾纏麼?終離。”輕輕擱筆下來,笑蒼抖一抖長時靜止的臂,過眼去望著背靠繪竹屏風的終離——風影竹層間,那一襲白得刺眼的長衫生的卻不再是瑩潤,更多的且是幾分的凝亂與悲涼。
“她是我妹妹,笑蒼。”啟影間,終離苦然一笑,那纖長手指一點一點地自半空零落下來,最後,啪啦地垂頭猛墜至膝蓋上。
笑蒼輕聲且寒:“也是你們家的禍害,不是麼?”
望終離枯零下來的手,笑蒼的眼,亦是一點一點地沒落下來。是的,那個叫做憐雨的女孩確實是終離家的禍害,若不是她,他們一家便不會顛沛流離地離開原居;若不是她,這一家便不會被盡斷斬殺;若不是她,終離便不會在這裏,糾糾結結,舉步艱難,甚至、甚至把自己的一切出賣得一幹二淨,不留餘地……
終離啊終離,為何你還如何愛她呢?
雲深雨結,落雨霏霏,淒淒泠泠地灑下來。竹,葉,土,聲似幽咽。
“結果——終離,這樣做的結果,你,你真的承受得了嗎?”站起來,笑蒼狠狠地按了按桌子角——聲音裏,竟已被石水壓榨得不餘溫和。
後果啊……
“嗬嗬——”
終離,亦緩緩站起來了,一聲淺笑湮沒一切空廖。“如果,如果真的隻有這個辦法能讓小雨徹底地解脫,我——我願意承擔一切後果。”
聲落之時,是如此叫人心神膽戰的渺茫;冷風颼颼,帶起那一襲白衫,飛揚飄逸如流雲清風,卻被閃電一劈一打地驚愣成生涼。
“包括死?”笑蒼齒冷。
“對——包括死。”
一個答複,瞬然出口,如此自然而決絕,甚至沒有經過任何考慮。笑蒼歎了一歎:“終離,你叫我如何說你呢?說你有情有義——還是,說你傻?”
有情有義?傻?話到半時,終離卻也自覺擰緊了。耳邊雨聲淒厲,竹影亦被捶打得撲零蔫落。終離狠狠地閉上眼,嘴角被牙齒猛地咬出一道鮮紅,紅得幽深,深得刺眼,竟直直地撲入他心底去,掏魂腐念,長驅不停——
“小雨……”
“啊!”聚精會神的女孩嚇了一跳,隨之襲來的便是一個稚嫩的拳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哥哥真討厭!把小雨嚇得魂飛魄散的,討厭啦!”
“哈哈……”勾唇一笑,金眸少年伸指出來點一點小雨的鼻子,柔聲哄道:“妹妹乖,妹妹乖,哥哥一會給你買糖葫蘆好不好?不生氣了噢,你生氣哥哥會難過的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