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姐姐……真是令人討厭。”
那麼漂亮的紅發，那麼溫柔的聲音。
最完美的人。
“為什麼要對我說那麼殘忍的話呢？”
真殘忍。
對任何人都溫柔就隻是對她殘忍，明明是她最喜歡的姐姐。
黑色的房間裏，木下又從噩夢中驚醒，黑發被汗水打濕，整個人蜷縮成一團。
什麼嘛，又夢到那個人了，把自己的頭按到水裏的人，表麵上說著愛她心裏卻無比厭惡她的人。
帶著假麵在舞會上舞蹈的女孩，紅色的長發像火焰一樣燃燒著，青春的身軀，姣好的麵容，修長的長腿。沒有其他女人比她更美了。
而自己是躲在窗簾背後塗著可笑妝容的小醜，偷偷地用仰慕的目光看著她。
“小瞳你的話，隻有小醜的妝容才適合吧。”女孩捂著嘴，咯咯地笑著，一邊用手拿著顏料在她臉上畫著。
弟弟站在旁邊，衣著華麗，默默地看著她，“真適合。”
天生是當醜角的人，沒有資格待在這裏。
她可以從他們所有人的臉上看到這句話，不斷地重複。不斷地重複。滿臉的傷疤和小醜妝容皺在一起，顯得有點猙獰。
女孩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傑作”，又笑了起來，“別苦著一張臉嘛，今天是你姐姐我的生日，來，好好笑一個。”
她慢慢地露出一個笑容，卻可以從女孩的眼睛裏看出她的笑容有多可笑。
“真聽話，以後也要做姐姐的乖孩子啊。”
我會一直聽姐姐話的，直到我死的時候。她也笑得很開心。
——這個是向日家的私生女？
——長得真可笑，居然畫這種妝容，不過真是意外地適合她呢。
全都是嘲笑。帶著麵具的大人們醜惡的嘴臉，她看得一清二楚。
整個世界，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去死。”女孩把她的頭按在花園的噴水池裏，嘴裏一邊說著惡毒的話，“不是說了要聽我的話嗎？你出來幹什麼？出我的醜？”
她隻是喜歡姐姐而已啊。
冰冷的水不斷湧進口腔，微微地發澀，神智越來越模糊。她大概是要死了吧。
“夠了吧。”他說。
木下走到鏡子前，仔細地看著自己的臉。沒有夢中的傷痕，是一張又漂亮又幹淨的臉，臉頰邊還透著一點紅暈，很健康的模樣。
她把手搭在鏡子上，很認真地撫摸著那張臉，默默地感受指尖冰涼的溫度，但她又覺得自己真的在撫摸一個人。
那個人，不是她。
真正的她，隻是被浸在水裏的小醜而已，沒有人在意哭泣的她，因為小醜就算在哭，也隻是在搞笑而已。
怪物，小醜，她從來都不配戴上天使的稱呼。
木下習慣性地打開筆記本，慢慢地在鍵盤上敲下幾個字。
“我啊，最喜歡姐姐了。”
梶浦躺在新聞部的轉椅上，煩躁地摸著下巴。
他居然一直到今天才從同學口中聽說葉野死的消息，雖然對她沒什麼感情，但有這麼重大的新聞，他居然都不知道。
總不可能把這個新聞部毀在他的手裏吧。這件事，這件事一點有什麼秘密沒有被挖開，他就是那個挖掘者，要把真相挖開。
啊，對了，對了。還有那個。梶浦很快地把坐起來拉開抽屜，露出得意的表情。
他就說嘛，怎麼可能沒有更深的真相。這張血淋淋的紙條，不就是真相嗎？
梶浦捂著臉，低聲笑了起來，在心裏喊著：“木下瞳，木下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