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身手不俗,招招都封住了自己的去勢,使得她的進攻處處受阻,然而天衡大法本來源於西域,中土的武林人士並不熟悉,況且輕塵將天衡大法的口訣運功方式運用到劍法上,尤其顯得刁鑽辛辣,難以架招。
苦戰一百一多個回合他已經處於下風,輕塵抓住防守出現縫隙之際全力進攻。
這時一個普藍色的身影在眼前閃身而過,截下了她的必殺招數。
倉促間遭逢敵手輕塵兩麵受敵,連頭也無暇轉去細看,隻好憑著直覺騰空側翻揮手朝來人便是一劍。
又要提防著另一方本該處於下風卻開始迅猛的反攻,難以架招之下,無意將脆弱極易受傷的空門袒露在劍光之中。
那人本該有機會重傷她,而他的劍鋒卻有意無意偏了一個弧度,讓輕塵堪堪避過劍鋒,而那人卻因為那稍微傾斜的讓步導致防衛不當,被輕塵迅速回身,一劍刺進右脅。
輕塵愣住了。
普藍色的身影轟然墜地,被他從輕塵劍下救出的許之擎撲過去,焦急喊道:
“薛賢侄?快來人!”
輕塵落地後有一瞬間的暈眩,幾乎要站立不穩。
她望著受傷躺在地上的薛楚涵,他用手撫著的傷口冉冉地湧出猩紅的顏色,而她手中沾著他血的劍尖也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淌血。
是她親手傷害了他。
那血太刺眼,幾乎要眩花了她的眼,讓她動彈不得。
薛楚涵忍著痛眼神示意,讓輕塵迅速離開,而她卻隻是木然地站著,頭腦一片空白,連眼神都失去了焦距。
奮力掙出禁錮的合歡撲到輕塵麵前,見她呆呆的樣子異於平常,隻好使勁搖著她,來自外界的震動讓輕塵恢複了神智。
大部分人呼喊著圍攻上來,其餘的紛紛圍上前去查看他的傷勢,隻有她,必須遠遠地站著。
因為她對他來說,每一次的靠近都不亞於一次更深的傷害。
輕塵木然呆站著,仿佛連將要欺到身前的刀劍都視而不見,這時蒿荇領著一幹人等飛速前來援手,又傷了幾個衝鋒在前的人,才將他們洶湧殺來的怒氣打消,迫使他們退回去。
合歡用力扯著輕塵飛身躍入竹林,回頭間隔著重重的人影,與他的目光遙遙相望,彼此都是那樣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明明滅滅,直至被完全阻隔。來到薛楚涵等人落腳的客棧時已是暮色四合,那一輪炎日像是燃盡了所有的熱力,隻餘一抹苟延殘喘的殷紅懸掛在上空。周遭的雲被映得紅亮,一行雁陣從天際斜斜飛過,不久便消失在一片挺拔直立在遠處的樹影裏。
陣陣涼風吹來,輕塵靜立在高牆外,緋紅輕紗飄飄揚起,一頭未做過多修飾的青絲在風中散漫飛舞,幾乎要蒙住了她的視線。
耳邊忽地傳來兩人由遠而近的腳步聲,輕塵未做多想,縱身一躍,無聲無息地穩穩落在院內一棵樹樹梢上,那葉子寬大繁密,樹影婆娑,將她的身影隱藏得極好。
兩個穿麻布衣薛家弟子模樣的男子從樹下經過,似在小聲說著什麼。輕塵定下心神,仔細聆聽。那兩個走開數丈以外的人的話語一字不漏地落入她耳中。
一人的聲音略略有些粗啞:“怎的少主這次會受傷?當時不是還有數位高手在場?難不成對手真的如此厲害?連少主都……”
另一人答道:“聽說是那嬙媯派的人,那幫妖女定是用了什麼卑鄙不入流的邪道妖術鎮住了少主,否則少主怎會失手?”
“雖說練武之人難免有個皮損肉傷的,可是我跟了少主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看到少主傷得這樣重。”
那人頗為憂慮地看了一眼手中端著的清洗傷口替換下來的暗紅色血水。
另一人沉重地歎了口氣。
兩人漸漸走得遠了。
輕塵靜靜地聽著,右手無意識地收緊,塗了鮮紅丹蔻的指甲深嵌入掌心,留下四個月牙形的印記,絲毫不覺得痛。
她抬起眼眸,天邊那輪紅日不知何時下墜了許多,天色愈發昏暗了。直視那已不再灼人的紅顏色,彤彤的餘光映在她烏黑的瞳孔裏,一點一點地陷沒入地平線。
隨著最後一絲光亮湮滅,黑夜終於完全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