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翼是吳州刺史,不過他從長安空調到吳州當刺史不過兩年時間,政績都還沒做的有聲有色,吳州就遭了大水。
蕭翼惶恐,自從吳州受災以來,他幾乎沒休息過,整天往受災的郡縣跑。赤腳泥腿,身披蓑衣,官服什麼的早已經脫下,換上一身素衣,巴不得一頭紮吳州,想力挽狂瀾把這次天災給順利地渡過。
他知道,吳州的水災,已經讓遠在長安的聖上知曉,而且聖上還指派了新晉貴族藍田侯親自下江南治理河工。說來也奇怪,按照自己的恩師房玄齡給自己寫來的書信,藍田侯已經在半月前離開長安,算行程也該到了吳州,可久久不見影子,這藍田侯是最近半年才冒出來的人,蕭翼從來沒和他打過交道,心中自然會猜測藍田侯此舉是何意思。
而且,他的恩師房玄齡在信中特意交代,別招惹此人,更隱晦地點撥了幾句當今聖上徹治江南河工的用意,蕭翼不是傻子,他更是出自江南蕭氏大族,一眼就看出恩師房玄齡言外之意,江南完了,以往雄踞江南的八大家族,肯定會受到牽連。時隔七年之後,聖上用當年對付三東士族的方法,向江南士族動刀,又是一場血流成河。
今早又有幾個郡的太守來報災情擴大了,蕭翼頭痛如裂,他真想擺好三牲,點燃香燭祈求老天別再下雨了,不然吳州完了,他蕭翼也跟著玩完,江南八姓也一並玩完。送走了那幾個太守,蕭翼把自己關在刺史府中,不見外客,獨自醞釀著蕭姓一族,該如何在這場政治漩渦中脫身而出。
水災是小事,水災之後江南官場的大洗牌,才是最血腥的。江南士族,把持江南官場幾乎大半的資源,長久占著這快肥碩之地,如芒刺釘入聖上眼中,滅亡是遲早的事。
“大人,剛才有下人來報,說吳州碼頭有人指名要見你。來人還形容了那人的身高樣貌,想必他就是讓大人苦苦等候從長安來的藍田侯。”蕭翼的屋子外,服侍他有三十年的老仆向在門外輕聲說道。每次蕭翼閉門謝客時,唯一能來打擾他的,就隻有這個老仆人。
房中的蕭翼頓時來了精神,周身的疲倦一掃而光,似乎聽見長安來的“藍田侯”,他就像在走投無路時,突然發現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欣喜,恩師房玄齡叮囑不要招惹他,但並沒說不許結交,蕭翼心想,看來新晉的藍田侯和自己恩師並不同路,不然恩師房玄齡在信中肯定要代為引見,蕭翼立刻打定主意,一定要和藍田侯結交,說不定整個蕭氏一族,都要靠此人解救。
“福伯,你小去準備一些禮品,我要親自去拜訪這位侯爺。”打開門,蕭翼從內走出,已經換上袍服的他,看起來就像位儒士,儀表堂堂頗有東晉遺風。
蕭福領了命下去準備,不用蕭翼囑咐,老仆人都知道該準備什麼樣的禮品。
沒一會兒工夫,蕭福拿著一個方形的長匣子跟上了蕭翼,蕭翼沒有安排隨從同行,就領著老仆人蕭福驅著一輛馬車朝吳州碼頭前去。
蕭翼不知道,他如此簡單的迎接,是否會讓長安來的侯爺不愉。但他猜測,藍田侯既然悄無聲息來到江南,骨子裏就不是喜歡張揚的主兒,希望自己的猜測能對上點子。
吳州碼頭上停泊著十艘從洛陽發來的大商船,不知道商船上載滿了什麼貨物,但看船身的吃水線,有經驗的人算都算得出船上的貨物不重,應該是藥材這種占地很大又不壓船的東西。想必是有商人是看準了吳州水災,想要來發一筆橫財,不過整個江南道的碼頭,現在都不準停泊外來船隻,這是江淮運轉司下達的命令,目的就是為了杜絕商人占了各州縣的碼頭,阻礙了朝廷救災,看樣子,這十艘船是要無功而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