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現在整個皇宮喜氣洋洋,談論的都是即將到來的大婚,我似乎已經被人遺忘了。我手裏常常緊緊握著當年的那枝箭,反複摩挲那發亮的箭鏃以及刻的那個星字。
我曾經問過玉關,他的箭上為什麼要刻這個星字?他告訴我,其實他的小名就叫星,隻不過知道他小名的人,大都不在人世了。
他說因為這是個驚天的秘密,等以後慢慢的告訴我。
我們會有以後嗎?一起的過往都已經離得那麼遠,玉關,我們是回不去了,我的家鄉,我的杏花雨……
我淚流滿麵。
太子在大婚的前夜來了,他說:“飛杏,明天我會娶丹羅郡主為太子妃。”盡管我早就知道了,但聽他親口說出來,還是像被人一刀挖去了心髒,血淌個不停。
我霍然抬頭,狠狠的瞪著他,他的臉色蒼白,他隻說了四個字:“你等著我。”然後輕輕但堅定的抱一抱我,轉身走向門口。
我尖叫:“不許走!”他停住了,但是沒有回頭,我忽然覺得這屋子裏開始在下雨了,下的是江南春雨,濕漉漉的,涼透了心。
我控製不住的哭了:“你不要走!”下雨了,玉關。你不能走,你要像以前一樣給我升堆火,我要烤衣衫。
玉關全身都在輕微發抖,他強忍著還是沒回頭,我哭倒在地板上,我的手伸進衣裏,緊緊拽住那枝箭。
他終於疾步跑了過來,把我使勁抱入懷中,他的眼眸亮晶晶的,浸在一層水霧中,我閉上眼,腦裏出現了辭別故國那天,那漫天飛舞的杏花,還有城牆上父王哀傷的白發,還有二哥倒地的瞬間,他胸前綻開一朵一朵的血花,絢爛而無聲。
我手裏的箭插進了玉關的胸口,他先是驚愕,憤怒,接著是不解,傷心。
我哆哆嗦嗦鬆開手,我的手滿是血,那枝插在他胸口的箭,白色的箭鏃箭杆也滿是血,血還在不斷的流出。
我聽到耳旁宮女們的驚叫聲,我傻了一樣茫然站著,玉關反手抓住箭杆,用力一拔,血水噴濺,鮮血濺到我臉上和身上,我驚叫起來。
玉關喘息著斥責:“不許叫!你有膽子動手,沒膽子見血?”聞訊趕來的侍衛長矛對準我,玉關護住我:“不關她的事……誰也不許動手……”他說完這句話,就再也支持不住倒下了。
我被關進了天牢。
宮裏亂成一團,侍衛們到處搜捕“刺客”餘黨,聽說太子傷得很重,禦醫都被召進宮,都城城門關閉,以免走漏刺客。
我泥塑一樣靠在天牢的牆角,我是盼望他死嗎?還是其實盼望他活下去?我已經不能分辨了,我現在什麼感覺都沒有了,不痛不癢,不哭不笑。
時間一分一分過去,夜深了,淩晨了,天亮了。
我仍然一動不動,直到天牢的鐵門哐啷一聲開了,有人走進來,我看也不看他,我聽到一個女子的聲音在吩咐左右都退下。
一雙粉紅的女鞋走到我麵前,鞋麵鑲著明珠,穿著曳地的粉紅長裙,裙子上繡著梅花圖形,淡淡的香氣就在鼻端。
“你就是南國的飛杏公主?”她在發問,我不理也不抬頭。
“你為什麼行刺太子?是什麼人指使你?”我還是不理她,“是你的父王指使的吧?”她說,帶點譏笑:“真是好大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