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寂臉上神色不變,嘴角卻忍不住小小地抽搐了一下,除了一直在盯著她看的赫連雲嶺將她那搞怪的表情一絲不落地收入眼中之外,倒是沒有任何人注意到——開玩笑,誰不知道墨女帝完顏即墨是何等高雅端莊,怎麼會有如此當眾放肆的行為表情呢?且說顏寂雖靜靜跪在那,可心裏卻在小聲地嘀咕著:這家夥是怎麼了,害得老娘跪了這麼久跪得腿都麻了……哼,還敢質問老娘敢不敢,老娘有什麼事是不敢做的!
基於這好歹是赫連雲嶺的婚禮,雖然她可以不在乎,但她知道,赫連雲嶺是真的將這一次婚禮當做他一生之中最為重要也是唯一的婚禮來看待的,對此顏寂已經夠內疚的了(是的,某顏第一次對一個人產生一種叫做內疚的情緒,對於一個從來不知道內疚為何物的女人來說,這真是一次偉大的進步…),所以她覺得好歹在場麵上也得顧及赫連雲嶺的麵子吧。
無奈地搖了搖頭,給了一個充滿歉意的眼神給赫連雲嶺,正待要轉過頭去讓站在一旁的寒霜過來一下,赫連雲嶺卻突然伸出手來,輕輕握住顏寂盤疊在雙腿上的一雙素手,滑膩如玉般的觸感頓時從手心直傳至心中,並迅速化作一陣電流,轟然在身體中流竄開來……
他似乎從未如此這般握過她的手……指下的肌膚是那樣細嫩那樣白皙,如陶瓷一般流暢優美的弧度,五隻纖長如蔥的玉指並攏在一起,她的手,是那樣的嬌小,他忍不住想象這雙手輕輕拈花時那般優雅如蘭的姿態,或是在琴弦上十指翻飛的靈巧與婉轉,或是……輕輕撫摸他的臉龐時,無法言說的溫柔……這樣一雙手,她的手,握住她的手,腦海中忽然升起一種強烈的願望,如果可以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一輩子都不放開她的手,那該多好啊……
交疊的雙手,一雙如玉如蔥,細致嬌小,一雙指骨分明,修長有力,看在殿下某人眼中,直令雙目都要噴出火來……女人,你必須要給我一個解釋!
顏寂自是感覺到了從那雙手傳來的溫度……以及那強烈的感情,可是……命運讓她先遇上了月,她就注定要辜負其他人。她自然也感受到了來自月的目光,雖然今天的月有點不一樣,可她就是能夠感受到,不管是此月還是彼月,他對她的心,都是一樣的……
一聲輕微的歎息自她紅唇中溢出,輕如鴻毛,卻如有實質地敲打在赫連雲嶺的心上,一聲歎息,如同重重的錘子一般,將他從美夢中敲醒……他突然回過神來,眼前的她,容顏如花,偏紅色的妝容令她顯現出一種激烈燃燒般的美感,他突然發現,她是那樣適合紅裝……她還是她,而他,早就不是他自己了。
我,是屬於你的。而你,是自由的……
赫連雲嶺笑了笑,可是那笑容分明縈著苦澀,他記起他握住她的手,是要把她扶起來。隻不過在她的手嵌在他的掌心之中時,他忽然不想再放開,因而迷失了罷了。現在夢已醒來,現實,還是現實。顏寂既擔憂又愧疚的眼神,令他再度在心中苦笑。
他的臉色似恢複了正常,手中稍微用力向上抬了抬,便扶著顏寂站了起來。
他,是知道她的腿跪得麻了吧……顏寂看著眼前溫潤如海的男子,突然說不清心中是怎樣一種滋味。
阿寂啊阿寂,你何曾知道,我從來都不需要你的內疚與歉意啊……
寒霜自打北宮蘭月進殿之後就一直眼觀鼻鼻觀心地安靜地站著,細心的人一定能夠察覺到不對勁,畢竟寒霜的性子雖是冷漠,可但凡有關顏寂的事,他就淡定不起來了。今天這蘭月的行為明顯就不靠譜,還當眾說出那樣的話,作為顏寂的貼身護衛,難道不應該第一時間奮起反擊麼?然而,他卻一直靜立一旁,你想想啊,一個存在感本來就弱的人再刻意地收斂自己的氣息,那真是沒有人能夠注意到他了。不僅是他,連同一向貼身跟隨顏寂的幾個明衛暗衛都保持了一致的沉默……就好像,早就知道了這件事一樣。
此時顏寂喚寒霜過去,倒是沒有注意到這些,畢竟在她的印象裏,他們幾個都是不必她操心的人,是以一向都沒什麼存在感。顏寂在寒霜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寒霜微微頷首,便直接走到殿中。
滿大殿的人都在靜靜屏息,密切關注事態的發展。隻見墨女帝低聲吩咐了她的貼身護衛鐵血衛的首領寒霜幾句,便見那個身著銀白鎧甲的英武男子步伐穩健地朝此刻臉色黑得可怕的南楚大帝走去。又見寒霜臉色沒有絲毫變化,不禁在心中暗暗佩服,果然不愧為名震天下的鐵血衛的統領,在南楚帝王如此威壓之下,竟然還能沉著如初,毫不變色,真真是位英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