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把我當做神醫來看了?”冷兒反手按住趙紫衣的脈搏,開始診起脈來。
“待會兒冷兒去向柳姨請個罪吧?”看著冷兒按在自己腕間的手指,趙紫衣似是不經意間開口。
“沒什麼大問題,許是身子還未完全恢複的緣故,多注意些調養。”冷兒卻答非所問,收了手,倒了杯茶水。
“呆著苑中都是如此,我以為柳姨已是偏愛你了,”趙紫衣低頭歎息,右手依舊搭在桌上,“你不可這般任性。”
“趙紫衣,如若有一日可以離開此處,你可願意?”冷兒起身,走到窗前,輕輕推開窗子,低頭看窗外的巷子,和巷外隱約閃現的朦朧光點,其實外麵的世界,也許很好。
此刻,當冷兒看著窗外,看著偶爾從巷口經過的行人,才突然覺得自己從未真正得到過自由,如果有那麼一天,如果自己真的可以擺脫掉母親的陰影,擺脫掉暗烏閣,擺脫掉這紛亂的一切,那該是,多麼讓人向往的美好?就像方才路經此地的那位婦人,不會知曉就在這個巷子的盡頭,會有這樣一個不堪的地方,這樣一群受盡束縛的人,她所知道的,隻是在某一處她有一個家,那裏有她的夫君,或是孩子,帶著溫暖,和為她引路的燈光,那該是,多溫馨呢?
“冷兒,在想什麼?”冷兒回神,發現趙紫衣已站在自己的身邊。
“沒什麼,方才想些往事罷了。”冷兒搖了搖頭,不再看向窗外。
“我方才說話你都沒有聽到呢,”略微抱怨的語氣,趙紫衣探出身子,關了窗,“天都黑了,莫要再開窗。”
“你方才說什麼了?”微笑著看趙紫衣關窗,冷兒的心底湧起些許暖意。
“還不是你問我的問題,”趙紫衣走回桌邊,方才冷兒的問題確實也讓自己想了許多,“離開這裏,也許身在苑中的每個人都想吧,但倘若真的出去了,又能做些什麼呢?”
這個問題,冷兒從未想過,能做的事,大概很多吧?總有養活自己的方法,總有自己的一片天地。
“趙紫衣為何如此悲觀?”冷兒皺眉,看著趙紫衣的背影便突然覺得蕭索,“以趙紫衣才情,也不至困於生計。”
“冷兒大概不懂,其實最可怕的,大概是習慣吧,”趙紫衣微微搖頭,自己的擔心不知是否多餘,“一個安於現狀的人,即使再羨慕其他,也是不會選擇改變的。”
冷兒吃驚,隻覺得趙紫衣溫婉,卻從未想過趙紫衣是安於現狀之人:“趙紫衣也是,安於現狀之人?”
趙紫衣點頭,自嘲地笑了笑:“冷兒不可曾想,我是周家大宅的花魁,自是有不少富家公子愈納我為妾,更有甚者想要娶我做正妻,我卻從未應允,這是為何?”
“莫非是柳姨不願輕易放趙紫衣走?”冷兒挑眉,花樓的老鴇大概都有這等想法吧?
“不然,柳姨也是精明的人,自然要多考慮自己的腰包,”趙紫衣再次搖頭,冷兒對於這苑中之事確是不甚了解,“但冷兒你想,即使當家花魁,日進鬥金,也不過數十年光華,進的多,出的卻也多,且看這日用多是上成品,但看每次迎客,各類酒食苑裏都要精細準備,且客人的賞物苑裏也是不拿的,但倘若從苑中送出了一個花魁,那便是千金萬金,老鴇又何樂而不為?而且樓中的紅館人多是傾城姿色,花魁的招牌都是苑中打出來的,冷兒以為周家大宅會缺個花魁嗎?每座花樓那麼多紅館人,卻隻有一個花魁,隻是為了讓那些公子哥覺得稀罕罷了。”
冷兒聽得有些愣了,從未想過這些話會從趙紫衣口中說出,這聽起來便覺得有些怪異,總以為,趙紫衣是個溫婉、淡雅之人,但冷兒也知曉這些話說的都是事實,便不禁追問:“那趙紫衣為何不為自己的未來做打算?難道趙紫衣看不上那些富貴子弟?”
“哪裏會呢?”趙紫衣的語氣又恢複了以往的淡雅,隻是透著些無奈,“隻是害怕改變罷了,也許隻有某一天,柳姨要趕我走了,我才會選擇離開罷。”
冷兒愈發吃驚,趙紫衣怎麼會這般想法?
“為何不願改變呢?”冷兒的語氣有些激動,像是為了證明什麼,“從未到過的世界,也許那裏才擁有你所向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