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垢就在前麵的石室裏,你一個人進去吧。”
月初看了風簫一眼,猶豫地走進了那間石室。
暗紅的刑架上,離垢發髻散亂,素衣上血跡斑駁,若煙水雲霧的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意識到有人走了進來,離垢艱難地睜開了眼睛,見來者是月初,墨色的眸子裏溢滿了焦急,“阿……阿初你怎麼來了?”
月初喉頭一陣哽痛。離垢滿身傷痕,朝不保夕卻不忘心係她的安危。可她卻在他受苦的時候,肆意玩耍。她真的對不起他。
見月初不說話,離垢誤以為她也被大淵帝君打入了九幽獄。他墨色的眸子裏彌漫著濃濃的痛苦,須臾釋然朝月初勾起一抹深情的笑容。能再看她一眼,已是無上的恩賜。“你放心,不管如何我定會護你周全。”
離垢的聲音虛弱卻堅定,短短的一句話就像一個永恒的誓言,那誓言需要用生命去實現。
一滴冰涼的淚水從月初的眼角落下,掉在地上成了一顆晶瑩剔透的藍寶石。
“你哭了?”離垢看著風月臉頰未幹的淚痕,又看向那顆熠熠生輝的藍寶石。
他從未想過麵若冰霜的師父會流淚。可現在她真真切切地哭了。那滴淚為他而流。
他能清晰感到淚晶石裏的不舍與悲傷。
阿初也好,師父也好。有了那滴淚,他此生已然無憾。
月初凝望著離垢,一字一句,“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你救出去,不管付出任何代價!”
離垢眼裏一瞬欣喜。阿初說救他,那就說明她現在是平安的。亡靈穀一戰後,他怕大淵帝君會遷怒她。現在她既然平安,那就一切都好。
離垢冷然道:“我不要你救!你走!你走!”
莫要說他身受重傷,就是全盛時期,他也斷離不開九幽獄。如今更不能連累阿初。
“你為什麼不要我救你?你說會帶我回南疆,然後教我本事。你是我的師父,我……”
離垢冷冷打斷:“還要我說多少次。我從未收你為徒。你我也從不是師徒!”
“好。你不是我師父。我也不是你徒弟。但是你風雨兼程、不顧安危到亡靈穀來救我。就衝著這一點,我也不能忘恩負義,不救你。”
離垢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諷:“如果知道會有現在的下場,當初我說什麼也不會去救你。”
“你……”月初想不到離垢會說出如此傷人的話。
“我什麼我?我是高高在上的上神,是備受萬民敬仰的南疆大祭司。可是為了你這麼個廢物,我被關入萬劫不複的九幽獄,受盡萬般苦楚,眼看著神魂就要飄散。我後悔!我好後悔啊!我後悔我婦人之仁!我後悔我把你錯當成了她!”
離垢的目光淩厲,“我真是愚蠢啊,就憑一張皮相便把你當成了她。你到底哪裏像她了。她靈力高強,冰雪般聖潔。你天生廢物,膽小市儈。你與她天地之隔,雲泥之別。你有著她的容貌,完全就是對她的玷汙!如果可以我真想剝了你的麵皮,省得你用她的身份出去招搖撞騙!”
聽了離垢的話月初又氣憤又難受。她用粟月的身份招搖撞騙,她哪裏招搖撞騙了。
離垢掙紮著鐵鏈叮鈴作響,如瘋魔一般恨聲道:“你怕忘恩負義。你怕愧對於我。那你現在就讓我殺了你。進了九幽獄,我反正也活不了。不過就算是死,我也要拉你給我陪葬!陪葬!陪葬!陪葬!”
月初被離垢猙獰的樣子駭住了,仿佛他不是離垢而是一頭凶惡的野獸。
她卻緩慢朝離垢靠近。也許,在潛意識裏她覺得離垢不會真的傷害她。
當月初走到離垢麵前的時候,離垢低頭就是一口狠狠地咬住她的脖子。
“啊!”
月初的脖子被離垢咬得鮮血淋漓,任憑她怎麼拍打,離垢就是不鬆口。
風簫聽到叫聲趕來,一把抓住離垢的頭發強行掰開。月初終於得救,脖子被離垢咬出了一個窟窿。鮮血從窟窿裏噴湧而出。月初趕緊用手按住脖子上的窟窿,再看離垢,發現他的嘴裏還含著一塊肉。
那是她的肉!
月初麵色蒼白,瞬間暈倒。
風簫用靈力止住月初脖子上如流水一般往外流的血,攔腰抱起月初,若有所思地瞥了離垢一眼,旋即離開。
離垢神色哀戚,苦笑著咀嚼著嘴裏帶著餘溫的肉,然後咽下。他吞食了她的血肉,從今以後就與她融為一體。
阿初,你醒來後一定會很討厭我吧。我不想你討厭我,更不想傷害你。可是世事安能得兩全。讓你討厭我,總比讓你和我在一起受苦好。我傷害你,你討厭我。我傷你越重,你對我的討厭就越深。其實那樣也好,你越討厭我就越不會忘記我。我怕你會忘記我。我想你一輩子都記得我。記得曾經有那麼一個人吞食了你的血肉。他叫離垢,遠離俗世塵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