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因為要照顧皮特的緣故,她很少出去兼職。等到了周末,她就一定是要出去的。害怕皮特一個人在家不安全,她總是把他暫時寄放在戴月那裏。
這些年,也多虧有了戴月的陪伴,宋易翎還不至於覺得日子過不下去。因為哪天忙了,忘記做飯了,她就會去戴月家裏蹭飯吃,屢試不爽。久而久之,便開始把她溫馨的小家當成了自己的避風港。戴月的丈夫從年初開始就去外地出差了,所以戴月經常一個人在家也很寂寞,便喜歡宋易翎和皮特來打擾她。
在戴月和皮特的歡聲笑語中,宋易翎漸漸忘卻了曾經心中的傷害。隻是偶爾在睡夢中,她還是能夠看見顧以安的臉,那張臉在她的記憶中越來越模糊,但眼淚卻是真實的——他的眼角還掛著濕潤的眼淚,他在無聲地責怪著自己。
一天早上醒來,宋易翎發覺自己的枕頭全部被淚水打濕了。那一刻,她才明白李青青那句話的含義:害怕有一天那個人的樣子會在自己的腦中慢慢模糊,最終消失不見。那種恐懼感,那種害怕遺忘的恐懼感第一次席卷了她的身心,讓她倍加難受。
為了不至於有一天忘記顧以安,宋易翎特意找了一張手機中兩人唯一的一張合照,交給照相館放大洗出來,放進玻璃相框中,擺在自己的床頭。
她絕對不允許自己遺忘他,絕對不允許!
兩年中發生了很多事,又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就匆匆過去了。
一轉眼,就是顧以安離開後的第三個夏季了。
六月裏,一個炎熱的正午,宋易翎正在商務會所忙碌著布置第二天的開會場地。凳子亂七八糟地擺著,瑣碎的事情還尚未完成一半。就在這個時候,她的手機響了起來,以為是上司臨時指派她什麼事,沒想到是皮特的老師打來的電話。
皮特的班主任在電話中說皮特和臨班的同學打架,把別人的臉打傷了。
宋易翎很生氣,趕緊打了一輛出租車就往學校趕去。
在去學校的路上,她就想好了自己這回一定要好好罵他一頓,讓他長長記性,但到了學校,她心中的怒火就莫名被澆滅了。
班級外麵的走廊上站著三個孩子,其中有一個就是皮特。
“您就是宋凡的家長?”
宋易翎走過去抱著皮特,點點頭。
老師一臉的不耐煩,指著另外兩個孩子對她說:“你看,你家孩子把人家打的,回頭放學了讓家長看見,我怎麼交代?”
宋易翎看了看皮特的臉蛋,他的臉上也不知被誰抓了一個通紅的印子。
她質問那位老師:“他們是怎麼打起來的我不清楚,可這是在學校裏麵出的事,應該由你們承擔責任,不是嗎?”
“嗬,你這話就是你們做家長的一點責任都沒有了?”
“既然老師你這樣說了,那我今天就跟你說說清楚。既然你認為是家長的問題,那麼這兩個孩子的家長呢?”
“嗯,那個,他們正在來的路上,人家都那麼忙……”
“你這意思就是說我今天閑著沒事幹啦?入學那天我就說過,皮特這孩子從小在國外長大,對國內的環境還不是很熟悉,作為老師也理應多多關照才對!”
那位老師滿臉通紅,沉默不說話。
宋易翎看這情況,也是討不到一個結果了,便拉著皮特準備離開。
可誰想老師竟攔住了他們說:“同學們都看見了,是宋凡先動的手,他應該向其他兩位學生道歉!”
宋易翎蹲下來,問皮特:“你告訴小姨,是你先動的手嗎?”
皮特緊咬著嘴唇,不說話。
宋易翎想起工作上還有千頭萬緒的事情等著她去處理,今天做不完是睡不成覺的。由此又想到了自己這幾年來的辛苦生活,心中起了火,衝著皮特大喊道:“說話!是不是你先動的手!”
過了好一會兒,皮特才怯生生地點點頭。
下一秒鍾,宋易翎的巴掌就落在了他的臉上。
這一個動作把老師都嚇壞了,她趕忙拉住宋易翎的手,軟聲說:“算了,算了,孩子打架都是不可避免的。你把他帶回去好好教育就行了。”
宋易翎氣鼓鼓地朝前走,扔下皮特一個人。
皮特一邊哭著,一邊追她。
“別丟下我,別丟下我……媽媽……”
宋易翎突然站住,還沒有反應過來。媽媽?他叫自己媽媽嗎?
這時候,皮特已經跑到了她的身邊,抱住了她的雙腿。
宋易翎留下一滴眼淚,問:“皮特,你剛才叫我什麼?”
“媽媽……媽媽,你就是我的媽媽……嗚嗚……我也有媽媽。”
宋易翎的心軟了下來,看到他髒兮兮的小臉,上麵還有一道自己的指印。
“打疼你了吧?”
皮特搖搖頭。
宋易翎幫他整理著衣服,“是不是小朋友又說媽媽和爸爸的壞話了?”
見他不說話,可見猜想是正確的了。
“他們都是胡說的,皮特不要信他們,不要理他們,好嗎?”
皮特抱住蘇易翎,小聲說:“我告訴他們,我有媽媽,小姨就是我的媽媽,小姨比媽媽對我還好,但他們都不相信……小姨,你能做我的媽媽嗎?”
蘇易翎的喉嚨像被棉花堵住一樣,“皮特……希望小姨做你的媽媽,對嗎?可是小姨……”
“不要,不要,我要你是我的媽媽!你就是我的媽媽!”
蘇易翎笑了,拍著他的背說:“好,媽媽……都聽你的……”
從那以後,皮特不再喊蘇易翎“小姨”,而是稱呼她“媽媽”——這個世界上最具有溫情色彩的兩個字——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