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說，你還是一意孤行，拒不順從為父的安排？”所謂的“父親”大人把茶杯重重的撩倒在桌上，茶水濕了桌麵，滴滴答答的順著桌圍，滾落到地上。看來他是怒了？一下從和藹的長者變成了暴戾的君王。
周遭安靜到了極至，母親連抽泣都停止了，呆滯的望著我，眼神空洞迷茫，仿佛並不清楚事情的始末。
太安靜了。
“是的。我尊敬您，稱您為父親，還是希望您可以尊重我，畢竟我不是一隻玩偶。當然，您也不希望您養育了十幾年的女兒，是個空洞洞的偶人。”
在過分安靜的氛圍中，我的聲音顯得特別的突兀，與這種安靜極不合拍，可是這並不是我所在意的，我隻希望可以以理來說服他們：“順從您的安排入宮，然後呢？鬱鬱寡歡的沉默一生？不，這不是我想要的，我希望我可以依靠自己的努力，換得我想要的快樂，即使過著乞討的生活。”
一口氣順了一大堆現代獨立女性的觀點出來，也許二老還沒嚼出話中的味道。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茶香，還有格外有節奏的茶水落地的滴答聲。
“很好！為父知道你想要的了——乞討的生活？”我覺得“父親”大人有點怒發衝冠的味道了。難道是我的話中心不夠突出？含義不夠淺顯？
我剛想張口辯駁，可是門口卻傳來了溫暖人心的聲音——
“是誰要去乞討啊？一大早的，父親，您消消氣。”
二哥搖著扇子嬉皮笑臉的走進屋子，扶正了歪倒在桌上的杯盞，重新倒了一杯清茶，遞到父親麵前。
“父親，溪丫頭她不是這個意思，她隻是還沒玩夠，想出門去闖闖。雖然小妹她是個女兒家，但我們都以她為榮不是嗎？她可比太多男子都強了去了。”二哥邊替父親順著氣，邊給我猛眨眼睛。
呃……這是要我配合？好吧，裝可憐是女孩家的強項不是。
“父親，溪兒就是這個意思，隻是想出去看看，如此強盛的盛世，溪兒可是想去湊湊熱鬧呢！爹，女兒把話說岔了，您就別氣了……”
我走到父親身邊，拉住他的袖口，前後的輕輕搖晃著撒嬌，標準的小女孩要糖吃的模樣。
“哼哼……”父親大人“裝模做樣”的清了清嗓子，不著痕跡的把袖子從我手中抽回，冷靜的打量著二哥，看來還沒被我們弄暈呢！
“既然是這樣，溪兒，為父相信你。給你一年為限，期年後歸家。讓你二哥陪著你，這樣為父總是要放心些。夫人，你看這樣如何？”父親終究是做了讓步，回身問呆坐在椅子上的母親。
“老爺覺得好，便好了，有言兒與溪兒同去，的確更放心些，怕是溪兒一個女孩子，在外麵終究是有許多不便的。隻是我有些疲了，回房小憩須臾。”母親虛弱的笑笑，給了我一記不放心的眼神，終是敵不過疲乏，離開了。
“爹，溪兒……溪兒不想這麼早就嫁人，我可以養活我自己的，我……”一年之期？意思就是一年之後我還要被二哥帶回來？不要！
“你總是想法太多，固執得很，若不給你機會嚐試，怕是一輩子你都惦記著。如此，屆時你若不動用慕家的名號，證明能夠養活我們一家人的時候，再說吧。”
父親輕描淡寫的說出這番話，似乎隻是給我一個死心的“機會”罷了。好！我就用這個機會證明，你們看輕我了，我不隻是慕家小姐而已。
“爹，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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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這個我應該稱之為父親的男人，眉梢帶笑的與我言了君子之約，熟不知，這是他這輩子犯的最離譜的錯誤。
*
初升的太陽俯視著萬物，世間的一切都度上了陽光般的金色，明晃晃的一片。池中的小荷抖落身上的露珠，對著溫暖世界的太陽，輕輕的展露出它幼嫩的色彩。
我回頭看見在朝陽中站立的男子，他溫柔的對我笑，給我溫暖的懷抱，他會溺愛的揉亂我的黑發，再把它們慢慢理順。他不知道，在日後，我總會回想起陽光中的他，站在蓮池旁邊的他。
經年之後，誰說得清楚究竟誰會是誰呢？
現在的一切，是那麼美好，這就夠了。
隨即我揚起燦爛的微笑，提起群擺，向他奔去。
現在，將來，我一直想對他說，卻終究沒有機會開口：
二哥，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