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後悔當初讓你們出府謀生。”影十一懊惱道,“我隻想讓你們過平凡日子,不管是經商還是雲遊,至少有個安寧,你們一天天都在過什麼日子,哥哥刀口舔血慣了的,不想你們也走上這條路……早知如此就應該送你們進影宮,打死你們好了!”
“打死我哥哥舍得嘛。”鄭冰無奈抱著影十一安慰:“好了啊,沒事的哥哥,你越來越絮叨了,跟個小娘們似的。”
影十一瞪大眼睛:“你再說一遍?”
鄭冰忍不住笑著捏他腰:“……有點軟,好軟好暖和……你好可愛讓我捏捏。”
影十一歎了口氣,抱過藥箱,一邊整理著包好的藥遞給鄭冰,認真囑咐道:“這些藥你和鄭炎一人一份,都是止血生肌的,千萬記得每天都用……照顧好自己,你們要是出了什麼岔子真是要我的命……”
鄭冰按住影十一忙碌的手,笑著問他:“若是我們不在了,哥哥怎麼辦?”
影十一頓了頓,垂著眼瞼一邊收拾藥包,一邊語氣平淡道:“替你們報仇再自刎。”
鄭冰臉色煞白,下意識搓了搓手指,幹笑了兩聲:“我隻是玩笑話……若、若是留了一個活著的呢?哥哥總要顧及未亡人吧。”
影十一餘光瞥見他的小動作,忽然停下手,一把抓住鄭冰的手腕,望著他的眼睛,凝視許久。
影十一遲疑道:“鄭冰?”
鄭冰咽了口唾沫,嘴角抽了抽:“哥哥。”
他略停頓,忽然想起什麼來,眼神含著挑逗笑意:“上次我畫的小春宮……我帶走裱起來了。”
影十一臉頰頓時紅熱起來,鬆開他的手腕,無奈數落他:“多大的人了,還不著調。”
鄭冰提起哥哥給細心打包好的藥包,親了親他:“那我先走了,哥哥安心等我們辦完事回來。”
影十一欲言又止,鄭冰已經蹦噠著歡快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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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冰出了院門,哥哥住處漸漸消失在視線中。
他收了笑容,緩了一會兒,表情變得冷漠,如同換了一個人。
他無力地靠在院牆上,默然不語,仰頭望著陰暗的天,再低頭看一眼手裏提的藥包。
剛剛他試探著哥哥的態度,得到的答案讓他擔憂痛苦不已。
不論鄭冰是否中毒病死,鄭炎仍舊是那些人的追殺目標,不死不休。
若真的上天眷顧,哥哥救回了鄭冰,還有一個鄭炎是眾矢之的,哥哥必然拚命保護他們倆。
到那時,哥哥會如何?報仇再自刎?還是重傷而亡。
若留了一個活的,哥哥總要顧及未亡人吧。
對方提了條件,鄭炎用自己做交換,便能換鄭冰一命,畢竟他們與鄭冰無冤無仇,隻想滅門靈湄而已。
他攥了攥拳頭,一身赤焰似的紅袍被雨水淋濕,似做下了決定,抬腳離開。
身後傳來腳步聲。
影十一披著一件單衣,站在院門裏望著他,眼神悲哀。
半晌,開口道:
“你當我傻。”
影十一輕輕抬手,把一枚從他赤紅袍衣袖裏摸出來的信筒扔到他腳下。
湄隱生的手書掉了出來:
“鄭館主身子有潰爛跡象。”
穿著赤紅袍的鄭炎僵在了雨中。
影十一快把牙關咬碎,額角青筋暴起,暴怒道:“鄭炎!你好樣的!”
影十一踮腳一躍,霎時躍上古樹枝幹,猛的一跳,躍入重疊雨霧中,後腰掛的一對蟠龍爭樹紋雙刀鞘在微光裏熠熠生輝。
“哥哥!別出去!”鄭炎幾乎吼到聲音嘶啞,循著影十一的軌跡翻身追尋而出,可影衛的步伐又豈是他輕易能追得上的。
影十一如野地的狐林間的鹿,被鄭炎抓在指尖縫隙的隻有一縷他身後的殘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