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鐵匠見沈子衍幾錠銀子用了很大的手勁扔了過來,往前一擋,銀子都砸在他身上,其中有一錠擦著他的臉邊劃過去,擦出一道血痕。
本來阿蘭隻覺得這人就是個富家少爺,滿身的浮誇。當她看見楊鐵匠臉頰的血痕時,真正的動了氣!她上前一步,剛要說些什麼,聽見楊鐵匠低聲說:“蘭姑娘,算了!開門做生意,講的都是一個和氣。別跟他爭了!”
阿蘭本來一腔怒火,一下子沉寂下來。
是啊,這是別人的生意鋪子。鬧出事情來,倒黴的是楊鐵匠!扭頭看見楊鐵匠有些惋惜的望著怒氣衝衝的沈子衍騎上白馬一溜煙的走了,以為他是可惜這宗生意,有些不好意思,“楊師傅,都是我害你少了宗生意!”
楊鐵匠聽她開口,搖搖頭:“沒事。就是你不來,我也不會接這活兒!”
阿蘭奇怪的問:“為什麼?”
楊鐵匠望了她一眼:“如果武乙子知道清光被人在柄上鑲寶石,應該會氣的想殺人吧!”
“也對,刀劍兵器的用途無非是傷人。這麼極品的清光對於他來說隻是一個裝飾品,在他手裏已經失去了一個刀具的價值了!如果清光注定要落到成為擺設的地步,你應該也不會想成為幫凶!”
楊鐵匠沒有料到阿蘭說出這麼一番話來,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蘭姑娘的見解總是很特別!”
阿蘭有些後悔自己的多嘴。不知道為什麼,對於這個楊鐵匠自己說話就沒有那麼多顧忌——或許是因為跟他說話的時候,他沒有那種“你就是個女人”的語氣?
楊鐵匠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匕首:“這個匕首樣子是有些難看,不過是玄鐵打造的,很鋒利。你要是嫌不好看的話,就再等幾天……”
“沒事。”阿蘭伸出手去,“有總比沒有啊?這個匕首要多少錢?”
“不值什麼錢。蘭姑娘要是不嫌棄的話,就送給你了!”
“那怎麼好意思?”阿蘭摸了摸手裏的匕首,琢磨著他要真不收錢,自己還真挺不好意思白拿人家的東西!
楊鐵匠撿起地上的銀錠子,語調微微有些笑意:“一把破劍還能值上這麼多銀子,說起來我還的謝謝蘭姑娘!這把匕首就算是謝禮了!再說要是你不收,樣子這麼難看,我也賣不出去……”
阿蘭想起剛才沈子衍被自己氣的半死的樣子,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不客氣啦!楊師傅,多謝啦!”
楊鐵匠忽然說:“一直聽大家叫你蘭姑娘,還不知道你姓什麼?”
“我姓羅,叫羅蘭,楊師傅你可以叫我阿蘭。在家鄉時別人都這麼叫我。”
“你的家鄉?”
“是啊,家鄉……”阿蘭的眼神幽深起來,“很遠很遠的地方。”
楊鐵匠看著阿蘭傷感的模樣,忍不住說:“再遠的地方,總是有那麼個地方。你要是想回去,總是可以回去看看的!”
阿蘭低聲說了句什麼,隨即笑了笑:“天色不早了,我就不多呆了。”
楊鐵匠點點頭,看她拿著那柄匕首慢慢往外走。神使鬼差的,在她快要出門的時候,他突然說:“對了,阿蘭,我叫楊越。”
阿蘭回過頭來,嫣然一笑:“我記得了。”
這笑容,不像時下女子一般的掩口輕笑,也不似市井婦人粗俗放肆的笑。自自然然,毫無修飾,粲然一笑。
楊越定定望著那抹倩影融入夜色中,輕輕的說:“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難道真的是‘曼珠彼岸引三生,菩提非樹惹凡塵’?”想起阿蘭的那聲無奈、感傷的低喃,他眼裏泛出一絲痛楚。
雖然阿蘭聲音放的很低,近乎呢喃,可是他還是聽的清楚:“想回,可是卻回去不了的!”
有家卻是無家,他鄉反做故鄉。
原來天下間,有這麼多背井離鄉無家可歸的可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