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想的損落,在黑色的七月。
上一秒還在漫天飛舞的七彩泡泡,下一秒便接二連三的破碎。瞬間,灰飛煙滅。
這是一種無以名狀的失落。就像一個農夫,在一塊無垠的土地上,含辛茹苦地耕耘了十二載。好不容易,種子發芽、抽支、長葉、開花、結粒。眼瞅著就要迎來第一次大豐收。高興得我“吧嗒吧嗒”直抽著旱煙,眼睛都眯成了兩道迷人的月牙,誰知道,一場突如奇來的雹子“劈裏啪啦”把我的莊稼砸了個“稀裏嘩啦”。
當基督教徒失去耶穌,當佛門弟子失去佛陀。這是一種信仰的泯滅,一種靈魂的泯滅,這是一種丟失的悲涼,一種神像倒下摔成泥淖的悲涼。
打著“小隱隱於山,大隱隱於市”的旗號,我懷揣一千五百塊rmb來到了深圳這片熱土。或許有那麼一天,很不幸的我就被命運垂青,在這裏平步青雲,開拓出一片屬於自己的疆土,一片屬於自己的天空了呢!
其實我知道這完全是在扯淡!我不過是無法麵對高考的失利,無法麵對未來的迷茫。當了儒夫,做了逃兵。我永遠不會忘記,我奪門而出的那一刻,母親眼裏清晰流淌著的優傷。我走得那樣義無反顧,將一切都棄之不顧。我在想自己是否太自私了,總覺得全世界好像隻有自己疲憊了一樣。我從沒有為母親著想過,自她與父親離異起,她就一手撐起了這個支離破碎的家。帶著三個還在咿呀學語的孩子,一直走過了二十個春夏秋冬。她承載的東西太多太多。
如今,弟弟妹妹都考上了大學。而年長他們一歲,也一起畢業的我,他們的哥哥,家裏的老大,卻名落孫山,叫我如何接受這樣的安排。我隻好逃避,隻好在心裏,對千裏之外的母親說一句:“對不起,我愛您!”
深圳,鋼筋和水泥叢生,燈紅酒綠,紙醉金迷。既來之,則安之。我安慰自己,上帝還是會眷顧自己的,上帝在給我關了一扇門的同時,會在另一個地方為我開扇窗。這樣想著,我便開始留意那些小廣告,小啟事。我的首要任務是得給自己找一個窩。之所發稱之為窩,是因為鄙人身上隻有一千來塊了。深圳這個經濟相當發達的特區,小小一千塊恐怕隻能給自己找一個窩了。
太讓人失望了,走了幾條街,看了n張小廣告、小啟事,出租房屋的最低價格也是1500元/月。因此,我推斷這個區域肯定是深圳的鬧市區。要不哪能這麼貴啊!我便想還是朝“貧民區”挺進吧,那裏才是我該去的地方,起碼目前看來,以我的經濟能力隻能去那裏了。
住的地主算是解決了吧(不還沒找到麼),接下來,就該以最快的速度找一份工作。沒工作,我餓都得餓死,還闖什麼天地。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啊。
可我一高中畢業生,能找一分怎樣的工作,扛麻袋去?掃大街去?還是撿易拉罐、礦泉水瓶子去?想想都可怖。買份報紙看看吧,說不定正好有一份稱心如意的工作等著我呢?
我便四下搜索賣報紙的人或亭子。不好,要出事!我看見一個年過半百的老太太,目光呆滯,直挺挺的朝街中走去。這還了得,飛馳的汽車可不長眼,萬一朝老太太身上一撞,後果將不堪設想。
我這人沒什麼本事,就是很善良,見不得血腥的場麵。說時遲那時快,我三步並成兩步,衝向前去一下把老太太拉回人行道。老太也不怎麼老,和我的母親差不多,四十五、六吧。隻是可能遇到了什麼傷心事,一夜之間老了許多的那種憔悴。看了讓人心疼。
我正欲尋問大媽(既然不老,稱呼當然就換啦)遇到什麼事兒這麼心不在焉。大媽卻先開口了:“兒子,我終於找到你了!兒子,我終於找到你了!”兩隻手緊緊地拉著我的雙臂,左右搖晃,晃得我暈頭轉向,不知如何是好。
“老婆子,跑哪去了,急死人了。”一個大爺端著熱氣騰騰的豆腐腦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見這架勢,他連忙放下豆腐腦,邊拉開大媽邊說“怎麼又犯病了,不是剛剛才療養好麼?”說得我稀裏糊途的。病?神經病?
卻見大媽的眼淚刷刷地流了出來“兒子,你別走!兒子,你別走!”
我反應挺快,趕忙接口:“媽,我不走,我不走,咱們回家,啊?”然後用尋問的眼神望向大爺。
大爺眼裏寫滿感激,夾雜著些許多無可奈何“老婆子,咱們回家,和兒子一起回家!”大爺和我還真有默契,現在隻得順著大媽的意思了,要不,對她的精神傷害更大。
就這樣我就不明不白地被人家認了兒子,還跟著新媽新爸回到了“家”——一個三室兩廳的套房。室內裝修得很別致,看上去就很舒適。客廳的牆上掛著一張全家福,有大爺、大媽,還有一個年輕的小夥和一個稍顯稚氣的女孩子,真是個幸福的四口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