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宴瞄了一眼他椅子後麵的一張折疊床,床已經折疊放好,扶手上搭著麵癱男的外套。
“你媽不會連家也不讓你回了吧?”
“是我自己不想回去,一回去她就跟我叨叨,我不想跟她吵。”
蘇宴歎口氣:“你一直這樣也不是辦法啊!”
麵癱男也跟著歎了一口氣:“走一步說一步吧,實在不行,我就跟她攤牌,反正這事遲早也瞞不住,對了,聖誕舞會的事聽說了吧,那天咱倆做個搭檔,你做我的舞伴吧!”
連麵癱男這麼不關心雜事的人都知道了聖誕舞會的事,看來院長這次真的是大手筆,首先宣傳力度就做的很到位。
對於麵癱男這種動不動就拿她來擋槍的做法,蘇宴趕到深深的鄙夷,但是沒辦法,誰讓她從一開始就蹚了這趟渾水呢?
“真沒想到,有生之年能看到院長大出血,讓我這個與之同外號的鐵公雞都不好意思了呢!”
麵癱男看了蘇宴一眼:“你不會不知道院長馬上就卸任了吧?”
蘇宴心裏一驚,什麼,卸任?
雖然早已想到院長搞這麼的排場,必有其內在意義,沒想到竟然是這個。
院長從這所醫院建立初始就在這裏,可以說曆經了醫院的風風雨雨以及各種改革。院長是個保守派,他在位的這些年,幾乎沒什麼標新立異的創舉。
但正是因為他穩健保守的辦事風格,在前些年機構改革的下崗風潮中,保住了所有人的飯碗。
幾乎醫院裏的每個人都說院長摳門,卻沒有幾個人知道,他用自己的錢給貧窮落後的偏遠地區投放醫療物資,就近兩年物資總額就高達十萬元。
這對於一個拿死工資,不偷不搶,不貪不受賄的幹部來說已是很不容易。
想到院長從前的作為,再聯想到他馬上要離開醫院的事情,蘇宴心裏有些不好受,她長歎一聲,忽地想起一件事,對麵癱男說:“院長的一雙兒女都在國外,家裏就他跟他老伴兩個人,要不,你認院長當幹爹吧,反正你現在也無處可去,認了院長當幹爹,以後你就可以住他家裏,他跟他老伴也有個人照應,也算的上兩全其美。”
麵癱男有時候實在不是很懂蘇宴,也不知道她那些驚濤駭浪的想法都是從哪個腦子裏想出來。
先不說他認院長為幹爹,院裏的同事會是什麼反應,就他那個脾氣暴躁的親媽就敢拿著刀來砍他。
讓你結婚你不結,現在還在外麵弄個幹爹幹媽,正常父母都會受不了吧?
再說,走高冷範的麵癱男冰山男,也幹不出這麼矯情的事。
他沉著臉看著蘇宴:“你怎麼不去當院長的幹女兒?你母親過世,父親……不認你,你做了院長的幹女兒不正好補了這個空缺?”
麵癱男典型天蠍座,懟起人來也是相當的狠。
誰料,蘇宴猛拍了一下大腿:“對呀,我怎麼沒想到,剛才還想著以後要怎麼照顧他們老兩口,認到他們跟前以後照顧起來豈不是名正言順啦?”
麵癱男……
他隻是隨口說說,真的不是提議。
蘇宴卻當真了,愉快的打了一個響指,從椅子上站起來:“我這就找院長說去,他如果不答應,我就把我家總統閣下搬出來,將來我跟我家總統閣下結了婚,我的幹爹幹媽,就是他的幹爹幹媽,有個當總統的幹女婿,院長他不答應也得答應!”
麵癱男……
蘇宴心情愉悅腳下生風的去找院長認幹爹,熟料,在通往院長辦公室的路上,他碰上了自己的親爹。
蘇懷遠看見蘇宴也是一愣,他笑了笑,但是笑的很不自然,他朝呆成木樁子的蘇宴走過來:“這麼冷的天還來上班,不辛苦麼?”
蘇懷遠朝她走過來的時候,步伐已經不是蘇宴記憶中健朗敏捷的樣子,他老了,黑發中摻了好多白發,被頭頂的白熾燈管一照,刺著蘇宴的眼。
蘇宴心中一陣酸澀,麵上仍是冷的:“不上班怎麼辦,別人都能啃老,我啃誰去?”
心中明明不是這麼想的,卻無法釋懷蘇懷遠這麼多年對他們母子三人的不管不問。
第一次見過蘇懷遠之後,蘇宴設想過無數種蘇懷遠回不來的原因,但不管哪一種,她都不能完完全全的說服自己不去恨他。
這麼多年,他就是不會來,讓人捎個信也是好的,其他蘇宴他們知道他還活著。
可他是怎麼做的,在外麵組建了家庭,一家人過的富足安康,他怎麼不想想這麼多年蘇宴他們這邊是怎麼熬過來的?
他可曾知道杜鳳蓮臨死的前一天還拿著他的照片,眼角泛著濕意,叨叨的念著:“你再不回來,我真的要老了,到時候,你認不出我可怎麼辦?”
他呢,他又是怎麼做的?
蘇懷遠麵露尷尬,兩隻手局促的搓了搓:“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