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是個聾啞人,看見盛朗熙,低垂眉目的朝拱了拱手,便側身把他請了進去。
盛朗熙微微躬身還禮之後,才跨了半尺高的門欄,走了進去。
為了取“富貴”之意, 院子裏種了好幾棵桂樹,花期已過,花朵星星點點,也還算奪目繁茂。
正在牆角練習打沙包的保鏢阿龍看見盛朗熙,疾步跑過去,畢恭畢敬的道了一聲:“少爺早!”
盛朗熙朝他點頭淡笑:“你早。”
“老爺還未起床,少爺可能要稍等一會兒。”阿龍道。
盛朗熙朝他擺擺手:“無妨。我好久不來這裏,正好隨便看看,觀賞一下。”
“少爺請便!”阿龍說完,便繼續去牆角練沙包去了。
阿龍比盛朗熙虛長幾歲,還未成年就一直跟在盛尊的身邊,阿龍不善言語,也不太懂人情世故,但對盛尊絕對的忠心耿耿。
他是個孤兒,沒有父母,盛尊於他,是再造之恩。
盛家子孫眾多,因為家產糾紛等諸多原因,他大多都是不理睬的,唯獨對盛朗熙他從心底敬畏,不說別的,就說象州一戰,盛朗熙身中兩發子彈還把楚源背出戰火的事跡,就夠阿龍尊敬他一輩子。
習武之人重英雄,重膽識,阿龍亦如此。
盛朗熙沿著別墅的外牆信步的走著,他上次來這裏還是十年前,他來找盛尊,求他對盛子遠網開一麵,施以援手,助他度過這一劫。
盛尊答無情:“隻要你父親跟陸則安那個女人還在一起,休想從我這裏得到一分錢的便利!”
盛尊不喜歡陸則安,因為她是平民家的女兒,對他們盛家開闊疆土,財力運營沒有一點的幫助。
回想當年在這裏跪著求盛尊的情景,盛朗熙真是唏噓,早知道他的爺爺是個隻認利益不認人情的人,他就不該那麼愚蠢的用什麼倫理長綱妄圖去說服他,沒了男兒的血性不說,還讓盛家老小看了笑話。
牆角的有一棵桂樹,在眾多桂樹中很是起眼,它的起眼不是因為美麗而是因為醜陋。
佝僂著腰,樹冠稀稀疏疏,花朵也不怎麼繁盛,像個提不起精神的老人耷拉著腦袋,蔫蔫兒的。
“你還記得這棵樹麼?”盛尊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他的身後,白袍勝雪,衣帶飄飄,端的一股仙人氣派。
盛朗熙轉身朝他道了一聲早安,然後又轉過來,望著牆角那顆歪了脖子的桂樹:“這是爺爺陪我一起種的,我當然記得。”
那時盛朗熙還是盛尊頗疼愛的孫子,那時盛尊與盛子遠的矛盾還沒激化,那時他還有父母有寵愛享受著人人豔羨的富貴生活。
“我當時就跟你說,小樹苗放直,你非不聽,說什麼別的樹都是直的沒有特色,你要種一棵與眾不同姿態優雅的樹。與眾不同倒與眾不同了,姿態優雅……誒,你看看醜的,花匠跟我說了好幾次,說這棵桂樹影響美觀讓我剔除。”
盛朗熙背著手,想到盛朗熙小時候種樹的光景,唇角噙著笑,他跟盛朗熙竟也有過那麼美好的時光。
時光荏苒,真是令人唏噓!
他這個孫子,那個時候就露出不走尋常路的端倪,隻是那個時候太過寵愛,沒有及時修正,想想盛朗熙齊商從政,不肯繼承盛家的若大家業,他這個當爺爺的也有脫不了的幹係。
盛朗熙看著那顆佝僂著腰宛如重症病人的桂樹笑了笑,轉頭麵向盛尊:“那爺爺為何沒聽從花匠的意見,把這棵樹剔除?”
盛尊看他一眼,冷哼一聲:“你以為我是不舍得麼,我是考慮到等年關的時候或許能劈成幾段木樁當柴火,這裏一草一木都是花了錢的,總要實現了它的價值再丟棄!”
盛朗熙輕勾了一下唇角,笑了笑:“還是爺爺考慮的周詳。”
在盛尊的信步引領下,盛朗熙跟著他來到一條雕欄玉砌的回廊,回廊裏有個通體透亮的玉製石桌,石桌下麵是兩個與之相配的玉石圓凳,凳子上鋪了金色絲線修成的軟墊,軟墊製作之精湛讓盛朗熙驀地想起了蘇宴給他繡的那塊兒方帕。
想起近日來見到一草一木都可能聯想到那女人,他不由得輕搖了一下頭,人人都說他的父親是癡情種,一生鍾愛平民之女陸則安,看來他要赴其後塵了。
女傭人穿過影影綽綽的桂花樹叢,端著一壺熱茶跟幾個玉色茶杯走了過來。
盛朗熙與盛尊端坐玉桌兩邊,麵前被各放了一杯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