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金鑫後背滲出汗水,群眾們沉默了片刻之後,嘰嘰喳喳的問題好像炮彈一般轟向了他。
“幹部,俺們村這娃子到底咋的搞?出了人命是俺們娃子的錯?憑啥要俺們掏錢,這是個什麼政策道理?”
“就是的咯,不賠錢還要掏錢,這是誰家的規矩撒?欠債還錢殺人償命,那礦上的老板不償命也就算了,為啥子還不賠個錢?”
“聽鄉裏說縣裏不讓娃子們去礦上,俺們一家老小吃誰喝誰去?孩子是俺們家的,任打任罵還不是俺們家裏人說了算,縣裏管天管地也管不了人家掙錢撒!”
“大幹部藏在院子裏幹啥,俺們也不進去,他要說話就讓他來外麵說。”
孫金鑫越聽越是心慌,這些簡單的道理放在村子裏就有些不成話了,就算是他是高材生,對這些沒有什麼文化的山裏人也是白費。俗話說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他倒是想看看,顧詔碰到這種情況要怎麼處理。前些天顧詔曾經跟他說過要他多學習學習,很有可能在未來某個時間讓他下去擔任實職。
按照顧詔現在的級別,孫金鑫下去差不多能弄個鎮長鄉長的當當,那是比較貼近最基層的差事,要是學不好怎麼應對群眾,整天說空話說套話,那就是給顧詔丟臉了。
“各位老鄉,縣裏一直想著你們,一直在考慮著如何提高大家的生活水平。顧副縣長就在裏麵,俗話說民有理不怕見天,有什麼問題可以當麵問顧副縣長。大家都圍在這裏多不好,日頭這麼大,你們不出汗,我可是出汗了。”
“大家選幾個代表跟顧副縣長談,有什麼為難的也不要藏著,院子裏有陰涼,大家都進去聽聽,堵著支書門口,還以為你們要給支書拜年呢。”
最後一句話讓一些人笑了出來,孫金鑫這才喘了口氣,示意村支書和村長把門打開。群眾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紛紛向後退了兩步,最後有幾個上了歲數的男人咬牙站了出來,被村支書和村長狠狠的瞪了幾眼。
幾個老人往門裏走,其他人推推搡搡,也都進了院子。這時候顧詔已經在屋裏找了幾個小板凳擺在院子的樹底下,看著老人們進來,微笑著招呼道:“大掰,這邊坐。”
可能是顧詔笑得比較真誠,也可能是村子裏的人給了老人們膽氣,他們慢慢的走到顧詔旁邊,在顧詔的示意下坐好,雙手放在膝蓋上,好像小學生那般拘謹。其他群眾有的蹲在了牆角,有的靠在牆上,手裏還有拿著家夥什的,好像是在給老人們壯膽。
孫金鑫搬了兩塊磚頭坐在顧詔的身後,掏出小本子來打算記錄。
人群中有人喊道:“掰,叔,別讓他們記,問你們名字也別說啊。”
孫金鑫抬起頭來,看向聲音來源處,正想說縣長了解群眾情況需要做記錄以備在班子會上提出來,顧詔已經擺擺手笑道:“今天大家就是嘮家常,不要那麼正式,收起來吧。”
孫金鑫依言把本子放回手包內,顧詔已經笑道:“幾位老家局,您村子裏這是準備嚇死人啊,從村西頭跑到村東頭,我這衣服的汗現在還沒有滲下去呢。”
一院子的人都笑了起來,副縣長被他們追得東躲西藏,說出去也挺有膽氣的。
一名留著銀須的老人咳嗽一聲,看樣子在村裏比較有威信,聽了顧詔緩解氣氛的話後,聲音有些顫抖的說道:“民不平則官難究,唐突縣長了。”
顧詔眼睛一亮,這老人說話帶著點文氣,看起來也是度過些書的,不用硬頂著脾氣話趕話,這樣就輕鬆多了。他笑著對老人說道:“官之本乃治下民生,老大爺,你們要相信政府啊。”
老人咳嗽兩聲,說道:“原本是很相信的,隻是村裏娃子才閉眼,鄉裏就要罰款,不妥不妥啊。”
村支書插嘴道:“九爺爺,您怎麼說話呢,鄉裏也是拿著條條框框來的,要是人家沒有道理,能拿著大紅印子到咱們村子裏來?”
老人冷哼道:“你少在這裏說話,有幾個錢就不知道東南西北了!娃子們那麼小,礦場的活連壯勞力都有些吃不消,時間長了怎麼能不出事?”
顧詔笑了笑,側頭對孫金鑫說道:“給幾位大掰倒水,燈不點不亮,話不說不透,正好今天天氣不錯,我要跟幾位好好嘮嘮。”
孫金鑫起身去屋裏拿水,村支書還想說話,卻被顧詔含笑看了一眼,感覺渾身有些不舒服。他頓了頓腳,說道:“九爺爺,你就亂說話吧,要是傳到縣委書記和縣長耳朵裏,看我三哥的工作還能不能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