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祈
西北黃土高原,充滿了詩的素材,因而最需要詩人,也必然會產生優秀的詩人。近幾年來,已經崛起了不少富有才華而又朝氣蓬勃的中青年詩人。屈文焜就是其中的一位佼佼者,在西北詩人行列中,閃現出了自己熠熠的光芒。
屈文焜從七十年代初開始創作、發表作品。1968年,他以一個十六歲的青年應征服役,使他有了豐富的生活閱曆和生命體驗,為日後的創作作了準備。後來,複員到了甘南草原及寧夏故鄉,從事音樂工作和編輯工作,同時刻苦寫作並完成了高師中文函授學業。在不長的歲月中,他在國內幾十種報刊上,發表了詩歌、散文和評論等三百多篇(首),並且多次獲獎。這些,都說明一個青年詩,人在故鄉的黃土地上要付出多少辛勤的創作勞動,在自我的內心世界裏要經曆多少探索、震動、挖掘,才有可能采集到這麼多詩的蜜汁。
經驗告訴我:詩創作的道路雖然是寬廣的,然而每個詩人卻都是從自己踩出的小路上走開去的。他必須曆盡艱辛,甚至是用自己的生命去寫詩,那麼,詩的大道才會豁然展現在他的眼前。現在我讀著詩集《愛與人生》,就仿佛看見詩人正從六盤山上攀登又一個新的旅程。
讀屈文焜的詩,使人感到一種強烈的時代色彩和開放心態。他是把自、己的命運和時代生活,緊緊溶合在一起的。他的詩的腳步,無論走到哪裏,總在不斷地追求,把自己的聲音彙進開放時代的交響樂章裏。從甘肅的上門關,到北京的八達嶺、中南海,從走馬秦川,到瑰麗多姿的南國,直到海南島的天涯海角……詩人雖然在做人生的旅行,心卻時刻眷戀著祖國和人民的命運。他走到八達嶺,看得見的是長城這條龍,然而詩人尋找的卻是看不見的民族的精神和命運,由它閃爍出的理想的光焰。他在《八達嶺吟龍》中唱道:“龍就是龍/是能鼓動於大海/洶湧的龍啊/是能騰躍於群山/起舞的龍啊/現在我認準了/龍,就在我的腳下/在八達嶺/曆史起伏的焦點上/開始抬頭,開始醒悟/龍,是屬於我的/一個馴龍的民族”。在《回音壁前偶感》中,同樣地唱出:“我是一個完全清醒著的/中國人啊/我該勇敢地/用頭去撞響你的魂靈”。詩人正是以一個現代人的意識、感情和心態,去喚醒巨龍,去撞擊古老的回音壁,使它們發出時代的音響。其他如《五指山》、《天涯海角》等詩,都展示出詩人寬闊的胸懷和開放的心態-為大地自由歌唱,為時代譜出新的曲調。
讀屈文焜的詩,使人感到想象豐富,有敏銳的感覺和觀察力。他往往透過平常的生活情景,甚至一座古跡、一片風景、一道海岸……都能轉化為藝術時空、藝術邏輯,轉化為詩。有時寫的是自然風景(如《海岸》),詩人卻轉化成了內心的風浪;寫的是《石林印象》、卻又在尋覓的意識中縱深層次的東西……這類例子很多。如果詩人沒有一個自我的豐富的內心世界,他是不可能把可見的客體。轉化為不可見的靈魂的產物,轉化為真正的詩的。這種手法幾乎貫串在許多首詩中,構成了他的藝術特色。
讀屈文棍的詩,使人感到一種真摯、灼熱、深厚的情感,而且寫得優美動人。這在第二輯的愛情詩中,表現得很明顯。例如《眼睛》中,把淚水比作雨是常見的。但詩人卻能寫出一個更大的意象和感覺:“晶瑩的雨/從你的眼睛裏滴落/一個濕潤的感覺/托起我青春的海/潮漲潮落”。這就不隻是寫愛情的淚滴,而是從更廣意義上寫了青春的人生的海潮,感情沉鬱、深摯,比喻優美、生動。其他如《距離》、《沉默》、《太陽》、《歌聲》等愛情詩中,都能以真摯的感情、優美的形象和簡潔的語言,在短小的形式裏表現出較深的內容。
這是讀屈文棍詩的一些感覺和印象。當然,詩集中也有一些力度不足、不夠完整的詩,還有待詩人在現代詩的意識、感覺、語言和表現方法上下更多的功夫。但他來自六盤山,有著雄鷹一樣飛翔的翅膀,有著一種對詩的執著的追求,我願以雨果的話作為風力,幫助他的詩作更有力地飛翔。雨果說:“我們情願它居於山巔和廢墟之上,翱翔於雪崩之中,築巢在風暴裏,而不願它向永恒的春天逃避。我們情願它是雄鷹而不是燕子。”(《秋葉集·序》)
1988年1月22日深夜三時半
寫於蘭州西北民族學院教授樓南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