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鍾已經沉悶地敲了十二下,重新上床後的小學教師沒有再跟敷曉燕糾纏,沒有五分鍾便呼呼睡著了。這讓敷曉燕忽然感覺,自己竟然有些羨慕這位從來都沒有真正瞧得起的男人。
一個女人身在官場,真的很難、很難,難到讓正常人無法想象,家庭的壓力,社會的壓力,工作的壓力。幹著與男人們同樣的工作,拿著與男人們同樣的工資,卻要比男人們付出十倍、百倍,甚至上千倍的努力,可以說是嚐盡官場辛酸。
明天就要陪同原市長一塊回到鄉裏著手調查群眾圍攻鄉政府的事情,這恐怕隻是萬裏長征的第一步,自己畢竟是一鄉之長,在自己的治所,發生這樣的事情,被追責已經在所難免,說不定連這個鄉長都要被免職。
但是這一切跟自己有關係嗎?根本就沒有絲毫的關係,自己何曾見過什麼救災款,明明是上屆班子遺留下的問題,卻要自己來承擔這個責任。憑什麼呢?難道就因為自己現在是鄉長,群眾圍攻鄉政府的事情發生在自己任上嗎?這簡直是荒唐!如果真要追究也該追究上屆黨委書記馬水生的責任,怎麼就能輪到自己頭上呢。
可是又有什麼辦法,製度就是這種製度,畢竟事情發生在你的任期,而不是馬水生的任期。更何況,馬水生已經命歸黃泉,就算要追究責任也已無處追究,除非去求閻王爺。
政治生命才剛剛起步,卻要被扼殺在搖籃當中,敷曉燕真的不甘心啊!
後半夜,敷曉燕實在難以安眠,便悄然下床,到客廳把電話給趙東林打了過去。
“趙書記,我是曉燕,這麼晚了打擾你休息,真是不好意思。你睡了嗎?”敷曉燕盡量客氣著。此刻的她還不知道,趙東林已經把她嚇得年褲子的事情,當成笑話說給了縣委書記陳安國。
“你還沒有睡,你說我睡得著嗎?”趙東林的聲音充滿了憔悴和蒼涼。因為此刻的趙東林,壓力比敷曉燕更大,負擔比敷曉燕更重。調任縣教育局局長的事情,已經在縣委常委會上得到了通過,再過一個月他就要走馬上任了,卻偏偏在這個時候發生這樣的事情。現在別說調任教育局了,能不能保住現在的書記職位還很難說。
“明天……明天……”敷曉燕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畢竟作為一把手,趙東林應該負主要責任,如果趙東林能夠主動承擔下來,那麼自己身上的責任肯定會減輕不少。更何況,信訪穩定,本來就是黨口工作,鄉長主抓經濟嘛。
“你別說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會考慮的。你敷曉燕還年輕嘛,政治生命才剛剛開始,請你放心,我不會將你扼殺在搖籃中的。”趙東林嘴上說的好聽,可誰又知道他心裏是怎麼想的,明天又會怎麼給原市長彙報呢。
敷曉燕敏感了,道:“趙書記,你別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咱們是不是先通通氣,統一一下口徑,不要明天給原市長彙報的時候,鬧出笑話來,讓原市長抓住把柄。”
趙東林嗤笑道:“已經鬧出天大的笑話了,還怕鬧出什麼笑話。另外,我給你說,市委壓根就沒打算真正將事情搞清楚,我們兩個不頂這個雷誰來頂?要不然,怎麼會派這麼一位原市長來呢?”很顯然,趙東林對原小生並不信任。
敷曉燕不同意趙東林的看法,道:“趙書記,話也不能這麼說,我看這位原市長恐怕是要較真。要是那樣的話,我們身上的責任就輕了。”
趙東林不以為然道:“較真?跟誰較真?我給你說,你剛剛上來時間不長,對一些情況不太了解。我給你說,就算是這位原市長想較真,市委恐怕也不會同意。”最後道:“不信你就看著吧,最後的結果肯定是用你我二人平息此事。這樣一來,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嘛。當然了,有一點,你大可放心,你的政治生命肯定不會因此而終結。畢竟柴縣長那裏有你一票嘛。說不定,等風聲一過,讓你去教育局任局長也不是沒有可能。”
敷曉燕不高興了道:“哎、哎,我說趙書記,你什麼意思?咱倆共事也有將近一年時間了,我是那樣的人嗎。我現在就可以向你保證,教育局長的位置是你趙書記的,就算縣委給我下了任命書,我也不會去。”
權利的較量本身就是在相互傾軋,朋友隻是暫時的,敵人也不會永恒,誰又會相信對方從嘴裏說出來的話呢。在官場混了幾十年,趙東林早就看透了,但是絕不會說透。
趙東林還是感激道:“患難見真情,我相信你,也感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