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黑之夜，黑色彌漫在天際，如墨般，深邃地叫人心中不免壓抑。雲層遮住了月色，偶有幾點星辰，散落在那暗沉的茫茫夜色中。
宮門角落旁的老樹上，隻聞得幾聲昏鴉此起彼伏的叫聲，是那般淒清冷靜。不時吹來幾絲秋風，吹拂起湖旁的垂柳，昔日的花開滿枝椏，到如今，隻剩下枯枝殘葉。
我掏出手絹，將那最後一朵幸存在這狂風下仍算完整的牡丹包裹起。我小心翼翼將它收入香囊，今日本是父皇的生辰，我在宮中實在找不到任何可以充當生辰祝壽之禮了。
因為，城破了……母後說：“這是最後一道城池了。倘若不出意料，頂多堅持兩三日光景而已。”
我問：“為何會如此？”
母後不多言，隻慘淡一笑：“敵強我弱，局勢已定，如何能扭轉乾坤？”
我不知此為何意，呆呆凝視著宮門前那棵年逾古稀的老樹，若有所思。我仍舊不解，便撓撓腦袋，嘟起粉唇，父皇不是會打仗嗎？那就找父皇啊，父皇那麼厲害，肯定會把這些亂臣賊子給打得落花流水的。
母後捏捏我的小鼻子，傻孩子，在這世上，不是什麼你想做何事，便能成功的。
之後，她便不再多言，眼中似有悲涼之意，背手而立，目光在那淒涼晚景中徘徊流連：“昨日晴，今日雨，何時方晴方時何。”
這讓我不禁害怕：太傅說，一旦國破，帝後需同時殉國，以示對黎民百姓之交代。父皇和母後，真的會殉國嗎？
隱去心中疑惑之色，我步入華清殿中。華清殿中，隻聞得少許淡淡的檀香氣息。
“父皇，”我探了探腦袋，“你在嗎？汐兒來看父皇了。”
“哦，是汐兒來了，”沉重的語氣中，蘊含著種疲憊乏困之意。
我踏入那清冷的宮門，裏頭除了父皇，便再無其他隨身伺候的奴才了。原本隨侍父皇的衛公公因父皇在狩獵時遇刺，為護駕而死。
而其他的宮女太監，在聽聞了城池不保這些個事後，連夜逃脫宮苑，如今便隻剩下這冠冕堂皇的空殼罷了。就連平日照顧我的丫鬟平兒和奶娘王氏也與我分離。
宮妃們自知逃亦無用，有些便選擇了自盡，或服毒，或上吊。
如今，在空蕩的皇宮中留下的，僅僅剩得父皇，母後和我。
太子哥哥前去督戰，與其說是說是督戰，倒不如說是拚死一戰。但此舉，隻是想保住最後一道防線罷了，可最終無果。
前幾日，便有死士傳來訊息，太子督戰期間身負重傷，由於失血過多，便殆了。
後來的這幾天，就連平日裏身子向來健朗的父皇，竟一病不起。母後不得自個兒親自下手為父皇熬藥膳，為此，也不知身上瘦削了幾多。
我知道，離城破，已不遠了……
而今日，母後特意穿了那身最是妖豔的紅衣盛裝。我仍舊記得，那是母後最愛的衣裳，她輕輕推門而入。人還未走到跟頭，便聞見一聲輕柔如水之聲：“皇上，臣妾來送藥膳了。還請皇上服下。”
她頓了頓身子，回轉半身對我道：“汐兒，退下吧，看著門口，記住，千萬別讓那些個蛇蟲鼠蟻鑽進來。”
我隻得起身退下，蹲身行上一禮：“是，母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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