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英雄末路(1 / 3)

“嘩啦!”滿身血汙的袁真揭帳而入,“通!”單膝跪地,嘶啞的聲音道:“桓公,連攻石門一個月,士卒折損過半,糧草不支,打不下去了!”“起來吧,”桓溫淡淡的說,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桓公!”袁真起身道,“我軍尚有戰力,當再決一死戰,為國盡忠!”

桓溫嘴角一動,對一旁的雲開道:“雲開,你帶袁督下去,軍中的事,我自會派人料理。”雲開從桓溫神情中猜到了一二,有些不忍,恭恭敬敬的說:“袁督請。”

“桓公,這是何意?”袁真瞪大了布滿血絲的眼睛質問。“取石門不利,貽誤軍機,免去一切職務,帶下去,嚴加看管!”桓溫語氣強硬,竟不給他半分麵子。“桓公,你!”袁真氣得麵色發青,全身顫抖,猛吐一口鮮血,直直往後栽倒。雲開一把扶住他,喚來衛士。

“他沒事吧?”桓溫雙手負背,語氣中多了幾分無奈。“袁督苦戰多日,負傷七處,一時急火攻心。吐血後經脈順暢,無性命之憂。”雲開道,“袁督五十多歲了,這次隻怕會落下病根。”桓溫歎了口氣,道:“你不覺得我很小人?”雲開一怔,道:“末將不敢。”

“你還年輕,有些事不能隻用眼睛去看,”桓溫道,“這一仗,自石門丟失時,已然輸了。我讓袁真去反攻,是為了讓將士們頂住這一口氣,有了希望,大軍才不至於崩塌於頃刻,不然也撐不到九月。再者,任何一場失利,都該有人去承擔罪責——”“那——為何選中了袁督?”雲開小心翼翼的問。

“問得好,孺子可教!”桓溫眼中有了一絲神采,道,“袁氏自漢末袁術以來就在淮南壽春經營,迄今百年,勢力盤根錯節,有坐大自封之勢。於公於私,都可借此機會打擊袁氏,一舉鏟除淮南不安之根本!退一步說,中原河北是人家的地方,不可能一舉拿下;可淮南在自家門口,決不能助長分裂的苗頭。”

“桓公是在逼他?”見桓溫坦誠,雲開索性也放開膽子問。“膿瘡大了,總得把毒逼出來吧?”桓溫抬頭遙望遠方連綿不絕的燕軍大營,道,“這一仗我縱然敗了,也能為江東奠定數十年安定局麵;慕容垂即使勝了,卻難以挽回燕國傾覆之危——人生無常,勝負豈在朝夕之間!”雲開默然垂首,桓溫的話令他良久不能平靜。

接下來的幾日雲開大忙:按桓溫軍令,所有的糧食平均分給近六萬將士,兵船一字橫列黃河中,騎兵掩護,舍棄輜重,在對燕軍大營發動最後一次攻勢後,大軍依次渡河,從陸路南撤。雲開子風子雨是最後離開北岸的,他們親手點著了油布,望著堆積如山的輜重化作滾滾濃煙,才登上戰船。雲開奉命帶領一軍將小船焚毀,大船拆去操縱台,鑿沉。為了阻止燕軍追擊,又在南岸放了把火,才前往追趕大軍。

“父親,煙!晉軍撤了!”慕容風指著東南方向道。慕容垂眼中精光一閃,道:“孟高將軍,你帶本部軍馬迅速清理黃河兩岸,並派出小股輕騎騷擾晉軍。”“嗨!”在燕國戰功威望僅次於慕容垂的漢族將軍孟高麵無表情的離開了大營。

“令!”“在!”“命你坐鎮大營,有擅自出戰追擊者,殺!”“嗨!”慕容令一臉木然。

“風,章!”慕容風、慕容章這兩員年輕的勇將一齊跨出。

“精選三萬輕騎,隨我出陣!”“嗨!”兩人熱血沸騰,緊跟在慕容垂身後。

晉軍渡過黃河,沒有進入中牟,沿賈魯河入穎水或走渦水老路。沒有戰船,行軍河穀並不安全,大軍在中牟以東突然揮師向東,拿下了空城大梁,休整半日,折向東南,直撲襄邑。

三萬燕軍飛騎一日一夜趕到石門,慕容德、慕容臧、慕容尚早已整軍待命。慕容垂望著這座被袁真攻打得殘破不堪的要塞,一陣感慨,朗聲道:“樂安王與範陽王留下,慕容尚,隨軍聽用!”慕容尚“嗨!”一聲,拍馬來到慕容垂身邊。慕容章哈哈大笑道:“大哥,憋了幾個月的鳥氣,去給老三老四報仇!”慕容尚微微點頭,一個月的苦戰讓他體會到了戰爭最真實的一麵,麵對死亡,一切的榮耀與仇怨都是那麼的蒼白無力。

三萬大軍匆匆補足水糧,越過石門,沿桓公渚、巨野澤往西南疾進,所過之處,高平、曹州、定陶三鎮望風而降。鎮守高平的桓熙與滕家兄弟風聞燕軍將至,早已撤走,退守彭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