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分竭力,泊然如一無所求者,不過二年,則必為上官僚友所欽屬也。
安守本分,竭力任事,對待事情淡定坦然始終如一而沒有其他苛求的,不超過兩年,就必定會被上司同僚所推崇。
以精微之意,行吾威厲之事,期於死者無怨,生者知警,而後寸心乃安,待之之法。有應寬者二,應寬者:一則銀錢慷慨大方,絕不計較。當充裕時,則數千百萬擲如糞土;當窮窘時,則解囊潤,自甘困苦。一則不與爭功,遇有勝仗,以全功歸之;遇有保案,以優獎籠之。
用嚴謹的態度,去做有威嚴之事,使即將被處死的人沒有怨恨,活著的人知道警戒自己,這樣自己心裏才能得到安寧。對待屬下,有兩個地方應當放寬。應該寬的:一是在花錢方麵應慷慨大方,絕不計較。當錢財充裕的時候,花數千百萬就像扔糞土一樣;窮困窘迫的時候,也要慷慨大方,盡量的幫助別人,自己甘願受苦。二是不要與別人爭功,遇到打勝仗,要把全部的功勞歸於別人;遇有保舉的事,要通過保舉優獎籠絡人。
風俗之厚薄奚自乎?自乎一二人之心所向而已。民之生,庸弱者,戢戢皆是也。有一二賢且智者,則眾人君之而受命焉;尤智者,所君尤眾焉。此一二人者之心向義,則眾人與之赴義;一二人者之心向利,則眾人與之赴利。眾人所趨,勢之所歸,雖有大力,莫之敢逆。故曰:“撓萬物者莫疾乎風。”風俗之於人之心,始乎微,而終乎不可禦者也。
先王之治天下,使賢者皆當路在勢,其風民也皆以義,故道一而俗同。世教既衰,所謂一二人者,不盡在位,彼其心之所向,勢不能不騰為口說,而播為聲氣。而眾人者,勢不能不聽命,而蒸為習尚。於是乎徒黨蔚起,而一時之人才出焉。有以仁義倡者,其徒黨亦死仁義而不顧;有以功利倡者,其徒黨亦死功利而不返。“水流濕,火就燥。”無感不讎,所從來久矣。
今之君子之在勢者,輒曰:“天下無才。”彼自屍於高明之地,不克以己之所向,轉移習俗,而陶鑄一世之人,而翻謝曰:“無才。”謂之不誣,可乎?否也!十室之邑,有好義之士,其智足以移十人者,必能拔十人之尤者而材之;其智足以移百人者,必能拔百人中之尤者而材之。然則轉移習俗而陶鑄一世之人,非特處高明之地者然也;凡一命以上,皆與有責焉者也。
有國家者,得吾說而存之,則將慎擇與共天位之人;士大夫得吾說而存之,則將惴惴乎謹其心之所向,恐一不當,而壞風俗,而賊人才。循是為之,數十年之後,萬有一收其效者乎!非所逆睹已。
社會風尚的淳厚和浮薄是從哪裏產生的呢?產生於一兩個人的思想傾向罷了。百姓們中間,平庸懦弱的人到處都是,如果有一兩位有賢能的人,大家就會擁戴他們並聽從他們的教導;特別賢能有而智能的人,擁戴他的人就特別多。這一兩個人的心向於仁義,眾人便和他們一起追求仁義;這一兩的個人的心傾向名利,眾人便和他們一起奔向名利。眾人所奔赴的,就形成大勢所趨,即使有巨大的力量,也沒有誰敢去違背它。所以說:“搖撼天下萬物的,沒有比風來得更加迅速強勁了。”對於個人的思想來說,社會風尚的影響起初可能會很微弱,最後將會是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
古代帝王治理天下,使賢能智能的人都居要職、掌權勢,他們教化人民也都用仁義道德,所以那時社會規範統一而風尚相同。世道教化衰微後,前麵所說的那一兩個人並不全在重要的職位上,但他們的誌向主張,勢必不能不從口中極力宣揚出來、廣為傳播而造成聲勢。那麼眾人也勢必不能不聽從他們的號召,漸漸形成習俗風尚。這樣,他們誌同道合的跟隨者就聚集增多,一時的人才就從這裏產生出來了。倡導仁義的人,他的追隨者會為仁義而死,義無反顧;號召功利的人,他的追隨者也會為功利而犧牲,決不回頭。(周易幹卦文言說:)“水向潮濕的地方流,火接近幹燥的東西燒。”沒有什麼感召是得不到感應的,這種情況已經由來很久了。
現在掌握權勢的君子,往往會說:“天下沒有人才。”他們身居高位顯貴,不能用自己的理想去轉變風尚、造就當代人才,卻反而推辭說“沒有人才”,認為這不是自欺欺人的話,行嗎?不行的!十戶人家的小城,其中如果有崇尚仁義的君子,他的智能足以改變十個人,就一定能選拔十人中的優異者栽培成材;他的智能能夠改變一百個人,就一定能選拔一百人之中的優異者栽培成材。那麼,移風易俗和栽培造就一代人才,並非僅僅是身居顯貴之人的事,凡是有一官半職的人,都有責任參與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