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進肅州時,天已暗下了,月亮剛從東山上探頭,如此靜謐的夜晚,卻注定有一場血光之災。
陳祖彰點著火把在皇宮的大殿內旋轉,一個人身處暗夜,周圍古老的文物呈現出曆史的氣息,他不禁感歎自己興許也要成為曆史的一員了,潸然淚下。
仇未雪等人搜遍了司令府,竟不見陳祖彰的蹤影,走出了司令府,又氣不打一處來,心裏想道:你害得我父母屍骨無存,我也要燒了你的家。便衝進去,縱了一把火。那火焰躍起,映在她的眼睛裏分外可怖,她身上的血液如同這火焰在沸騰,依舊沒有熄滅的意思。
這一頭,仇未雪命人四處尋找陳祖彰的蹤跡。另一頭,她自己朝皇宮趕去,她倒未曾想陳祖彰竟在裏頭,原是想來看看這裏,祭奠死去的人。不料,還在半路上,便發覺皇宮那頭隱隱有煙霧湧上,仇未雪一想:不好,怕不是陳祖彰又燒宮殿吧!
果不出所料,仇未雪趕到時,裏頭已大火翻滾,陳祖彰的臉在火海中扭曲地笑著。
“陳祖彰!”仇未雪失去控製大喊,她恨透了這個人,是他剝奪了她所有的幸福,搶走了她所有的快樂,他害了她所有親人,如今這一塊她視為最珍貴的地方也被他一把火燒毀。她不甘,她要他死,但不能叫他死在這兒,到陰間也與自己的父母糾纏在一塊。她要他在自己的祖墳前懺悔,她要他死得很難看,她要讓他嚐盡世間痛苦的滋味……總之,不能就這麼便宜他!
仇未雪失去了理智,她的仇恨究竟有多深,其實誰也不知道。但她記得,她母親躺在地上時,久久未閉的雙眼,父母的血流了一地,它慢慢爬著,像一個有生命的活物,爬了一地恐懼,直衝進她的眼底。
毫無理知可言,仇未雪衝進大火,在眾人毫無防備之時。
“小小!”澤軒趕到時正看見她那抹白色的色影鑽入火中。仇未雪聽見了,她聽見了這麼久違的聲音,叫著自己的隻能在記憶中回憶的名字。她回頭看,除了濃煙,除了漫天的火焰,沒了,沒了!可是心中還有怒火,還有不甘,她的腳卻依舊前移著,因為報仇是她活著的目的,她要報仇!
就是這麼一瞬間,飛快到任何人都覺得可以將時間重新撥回,宮殿忽地爆炸了,滿地的飛屑,眼前一陣白茫茫,讓所有在場正欲救火的人怔呆了。待煙霧消散後,宮殿竟成一片平地,瓦片、牆磚層層疊疊,哪裏還會有人的蹤影?澤軒不可置信地搖搖頭,喃喃道:“不可能的,不可能……”
恍若一場夢,澤軒不相信,他根本不願信,手心裏攥著那支鋼筆,緊緊的,死死的。忽然,他衝上去,在廢墟中使勁地挖著,他不信,除非……除非見到她的屍首。
莫瓊召來大夥兒,幾人掌燈,其餘的人也開始挖地,他們痛哭著,又用挖地的手去抹臉上的淚,越抹越糟,氣氛悲傷到極點,以致於莫瓊不願去看去聽。
一天一夜,不停地挖,他們手中的血混在了泥土裏。澤軒想,這就小小的血也好啊,至少我還有她剩下的一點點痕跡。可惜,手上的血是他自己的。瞬間,那紅色的液體變得毫無價值。他禁不住抱頭痛哭,他哭她的一切,哭她的堅強,她的仇恨,她的悲傷……他放不開,忘不了。
風悄悄地過,轉了幾圈,悄悄地,在他們的頭發上留點痕跡,可吹不進他們的心裏。
三年後。
劉複站在澤軒身邊彙報今日會議的方案。卻聽見外麵一陣喧鬧,莫瓊闖進門來。
“莫小姐?”澤軒有點驚訝,自小小走後,莫瓊也極少來了,聽人說是隱遁了,怎麼這回不請自來了。
“聶先生,有公主的消息了。”
澤軒一聽,驚得他心跳也突然停止了,直瞪著大眼看著莫瓊。
莫瓊笑著看他,一臉寬慰。
春天了,明媚的陽光照在石砌的小屋上,一個頭裹藍絲巾,身穿素底藍花小襖的女人從外頭溪邊洗了衣服回來,風從後頭吹,把她披在肩膀的頭發又撥弄到前頭。隱隱的,澤軒看見她左臉上那一塊傷疤,他覺的那樣的刺痛。生活非得給人們留下一道道的傷痕,給痛苦一次次成功的機會,它才算是有意義的嗎?
他這樣怔怔地看著她,千言萬語,張口隻是喊了一聲:“小小!”
小小側過頭,身子一僵,既而笑了起來,那麼燦爛,驅趕著澤軒心中所有的陰霾。他們對望著,風一陣一陣從中間穿過,鑽進那邊的林子裏,一路鬧騰著,唱著快樂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