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誰知道,在這百年的光陰裏,他曆經多少的辛酸才將這個凝結了他和媚兒精血的兒子保住?有很多事他不是不想去做,可為了保住兒子,進而保住一直冰封在遙遠雪域內的愛妻,他唯有默默忍受了下來,如今兒子平安降生,一直高懸在半空的心終於砰然墜地,很多暫時放下的事務已擺上了他的議政日程,比如說,斷崖外的那片洶湧不息的霍霍火海......
他本想在兒子出生翌日,便帶他到遠海去探望娘親,媚兒的形體倚仗著兒子的存在而存在著,現在兒子平安降生,母子連心,榮辱相連,他此刻抱著莫大的期盼,希望兒子能把娘親凋零的靈魂呼喚回來。
冥皇壓抑了百年的狂熱念想,隨著兒子的降生,忽而有了一種亟不可待的急躁衝動,隻是如今,斷崖那邊正有一個大大的麻煩羈絆著他的行動,他不得不把思念強自壓下,擊中精力解決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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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皇輕輕摩挲著搖籃,百年前那慘痛的一幕依舊曆曆在目,一百年的光陰,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天君竟然能隱忍百年,可他終於按捺不住來了,還把日子定在了我兒出生後的七天?
冥皇眸光清清冷冷蕩向那個白霧彌漫的洞口,當年天域的主子若肯放手,媚兒如今或許仍然安在吧?
他的心倏爾收緊......撇開天君的發難,那把妖孽的魔劍都會把媚兒導入萬劫不複的境地內,隻恨我疏忽大意......是我沒能將她護緊於懷。
從深淵湧上來的冷風呼嘯著撲向斷崖,卻又迅速打著轉兒反彈開去。
冥皇眸光忽而凝成尖銳的一點,他嘴角揚起一抹譏諷蒼涼的笑,執起酒壺,斟落兩杯升騰著熱氣的烈酒。
洞穴的煙霧淡了,有微不可聞的腳步聲正從一個遙遠的世界傳來,冥皇忽而斂了笑容,這腳步聲,似乎是三個人的!
三個人?天君攜了何人前來幽冥地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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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襲貴氣流轉的紫色在洞口徐徐現出,緩緩凝聚成形,正是百年不見的天帝和羲,歲月同樣沒有在他臉上留下痕跡,相反,眼角眉梢內還多了幾分的儒雅和雍容。
“百年不見,天君依舊豐神俊朗,真是可喜可賀哪!”,冥皇清醇的聲音顫動在冷風中,連帶冷風也抖動起來,陰寒之意更盛。
“和羲今日冒昧攜眷拜訪冥皇,不知冥皇可為東道主否?”,天帝微微一笑,聲音同樣無波無瀾。
冥皇的眸光在天帝俊朗的臉上一掠而過,望向跟隨在他背後的兩個女子,一個是白發蒼蒼的青衣老婦,另一個卻是二八年華的韻華佳人。
冥皇的心猛地一緊,提著酒壺的手僵了僵,這少女的模樣,為何和媚兒一般無異?仿若同一個印模刻錄而出,或者說,就是同一個人!
媚兒?
媚兒在天域?
不可能,媚兒如今長眠在遠海雪山內的雪芯內,這女子絕不會是媚兒!百年前,媚兒在天域的遠古庭院內舉劍自殺,這是千真萬確的事,百年後,天君攜著一個和媚兒一模一樣的女子進入我幽冥!
一模一樣的女子?形貌,體態,神情......確實惟妙惟肖......
那女子臉上竭力作出鎮定的神情,可那不停輕輕顫動著的長睫卻將她內心的緊張彰顯無遺。
也就一瞬間,冥皇緊皺的眉心舒緩下來,這女子絕不是媚兒,雖然形體相仿,卻欠缺了媚兒固有的那份婉轉風韻,況且看她下盤虛浮,內在稟賦淺薄......
冥皇的眸光移向天帝,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有客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天君,幽冥素來罕有客至,難得天君伉儷大駕光臨,真是蓬蓽生輝,請上座。”
天帝也不客套,拉起背後女子的手,道:“璵玥,這位就是冥皇,來,見過冥皇。”
璵玥......璵玥......
冥皇有刹那間的失神,璵玥正是媚兒鏤刻在金陵族譜上的名字。
那個女子用溫柔的眸光回望著天君,天君眼眸內同樣是柔情滿溢,兩人的眸光在異域陰寒的冷風中綿綿絞視在一起。
冥皇恍然,看來天君這百年裏也沒閑著,竟然費盡心思,重塑了一個和媚兒一模一樣的女子出來,而這女子,名字就是璵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