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皇癡癡地凝望著全無知覺的媚兒,隻覺得心痛如絞,他靜默良久,方將藏匿在心腔內的胎兒取出,小小的胎衣在他掌內慢慢膨脹發大,蜷縮在裏麵的胎兒正在睡覺,經過十年的休養生息,胎兒又長大了許多,五官輪廓已經清晰起來,小手小腳亦粗壯了不少,看起來極為可愛。
冥皇的眸光轉為柔和,他細細端詳著胎兒,這小子究竟要在裏麵待多久,才肯破繭而出?等你呱呱墜地之日,我定要狠狠地抽你屁股一頓,誰讓你貪戀著那個混沌世界,隻顧獨個玩耍?毫不念及娘親一人在這冰天雪地裏受苦。
“該打......真是該打。”
他將胎兒放在媚兒的腹部之上,任憑胎兒慢慢隱入母親的體內,這些年他一直如此,母子倆是休戚相連的共體,孩子能平安降生,就會餘蔭著母親形體的存續,或許,還能把她漂浮在遠海各個角落的柔弱氣息重新凝聚成形-----這正是冥皇一直在等待的奇跡。
隻是這孩子長得忒慢了,沒有了母親溫暖舒適的小宮殿為他保駕護航,單憑父親那點精血作為屏障,胎兒隻能以龜息般的狀態慢悠悠地長著,可胎兒能活下來,已是不幸中的萬幸,否則,在金陵權劍透過母親身子那一刻,這孩子就該隨著母親靈魂的碎裂而沉寂,如今他能好好地待在胎衣內睡覺,已是幽冥曆代帝皇餘下的最大眷顧了。
溫柔繾綣的笛聲穿透白蒙蒙的雪霧,纏纏綿綿流轉在遠海每一個角落,海子翻騰的的波浪隨著笛聲慢慢平伏下來,水麵粼粼晃動著,回應著這闕來自天際的樂韻,柔風卷著白雲,在澄澈如水晶的天幕上聚了又散了,散了又聚了。
幽冥之皇的笛聲,向來是傳說中的天籟之音,他向來隻為她一人吹奏,當年他循著這笛音走入她的夢境中,看到了一個彷徨無依的少女在茫茫的風沙中踟躕,他心生惻然,用笛音為她幻化出一幕幕春光爛漫的圖景,希冀著能洗去她眉眼內的沉鬱,終於她望著眼前那片無邊無垠的花海時,嘴角微微一翹,綻出一抹淺淺的微笑,那笑容,真是好看。
那一刻,他的心,一動。
這一動,就是一輩子。
如今她的魂魄散落無痕,他的笛聲再婉轉動聽,她已是聽不到,可他還要吹奏的,這裏每一寸土地,都彌漫了她的氣息,她的氣息正在聽著他的笛聲,就如昔日,她靠在他懷中,半眯著眼眸,聽著他為她吹起一闋闕歡歌。
冥皇在媚兒身邊逗留了十天後便踏上歸途,他已閉關十年,累積下來的政務需要逐一理順,盡管這十年,在那群兢兢業業的元老用心的維持下,整個幽冥的氣象祥和安寧,可他身為主子,總要親自臨政,掌控全局。
“媚兒,等我將手頭上的事處理好了,就和孩兒過來陪你久長點,你累了,好好歇歇,我走啦。”
在臨走之前,他刻意繞著遠海走了一圈,不禁心生黯然,五十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他曾熱切希望著這片土地盡早誕生出生命的跡象,但如今看來-----暫時還是一場夢話。
***
苾玉神色懨懨地站在碧水池邊,帝尊閉關十年,她也盼望了十年,那年她抱著豁出去的心態向冥皇表白了心裏的愛慕,奈何冥皇隻是冷漠地回她一句:“隨你!”
隨我......
他隨我自個念想,那他呢?
如果他真的厭惡苾玉,那天就可將我放逐回下界,或者一劍將我劈成兩段,可他隻是對我說---隨你。
這是接納還是不屑?
苾玉用力咬著嘴唇,那個妖魅的異域女子,真有那麼好?值得你去念想這麼多年?看著你每天泠清清地過著,苾玉的心好痛,帝尊,為何你不願意用心看苾玉一眼呢?隻要你願意多看苾玉一眼,就會發現,苾玉也是一個嬌俏可人的溫柔姑娘啊!
這十年,我一直在想念著你,為了你能安心調養,我不分日夜地苦練著,不惜忍受著被烈焰炙烤的痛苦,深入裂縫深處,滴血修複那條縱深的看不到底的裂縫,我這麼做,所為所想的不過是你一個,帝尊,為何你出關至今已是半年,還沒有想起苾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