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兒眼眸裏的黑色又重了一成,她不怪他生氣。她隻知道,回應他,不會死,但比死更可怕,更令人難過。
拋開兩人懸殊巨大的身份等級之差,突破世俗理念困難重重,單是一個滿懷悲傷的人,不會給人帶去幸福,但肯定會為周身的人帶去災難,她試過,不想再試一次。
那一天淩蕭盛說了很多話,那些都是莫久久所不能夠了解的。
她隻是說服自己靜下心來傾聽,然後,再次沉默。
她知道淩蕭盛說了那麼多,隻是想要代替他的好友試探她的反應,可是那個人已經說的那麼明白,她本來心裏不安,不願也不敢聽那個人親口說出來的,雖然即便親耳聽他那樣喊出來,她依舊難以置信。
望著模糊的月亮輪廓,淩蕭盛隻聽得一聲糯糯的軟語,輕得如同羽毛般的歎息聲,“我以為即使不能結為秦晉之好,至少還可以做朋友。沒想到,如今卻連朋友都做不了。”
浸透的衣衫,怔怔的挺在那裏,是悄悄來到他們身後的尚未。
隻做朋友,怎麼能夠?想牽你手,,一起譜寫,天長地久。
那晚,三人依次回到亭子,念及大夫人身子乏累,老爺體諒早早散場。
更換過衣衫之後的尚未,在賓客相送時,再碰到沈府中人,尤其是沈纖染,真真是連看都不想看一眼,拜別時的語調顯然淡漠得傷人。
沈纖染望了眼馬車旁忙碌的丫鬟影兒,依舊那張該死掛著波瀾不驚的淡漠。而尚未的目光,也未落在任何人的身上。
晃晃不知所以然的沈府人,麵色尷尬。
沒什麼不一樣啊,為何她察覺出尚未對她好像有些厭惡,或者有那麼點憤恨?再回望一眼,莫非那夜的事他看出什麼了?
自那日沈纖染尚府宴席回來,便心情不悅,介意的無非是尚未那個名喚嫣然的表妹,一整晚都對著尚府三位夫人談笑取巧,落在她的眼底,那真是嘩眾取寵,十分惹眼。
影兒被心情奇差的大小姐刻意刁難,指使她山砍柴背柴,順帶取壺閨中好友口中的天泉清水,傳說取之洗臉,膚如凝脂,取之飲茶,甘甜清雅,取之潤染粉黛,則晶瑩剔透,光潔嫩柔。影兒雖然聽著邪乎,但沈纖染柳眉一豎,她便不再質疑。
走到半山坡,打山間傳來銀鈴兒般的笑聲。影兒恍恍然抬頭。
但看到,兩位青年壯士肩抬藤條座椅,上臥一嬌美女子,巧笑倩兮,星星眼眸,顧盼之間仿若生輝,卻正是尚府那位遠親表妹。
但見她眉眼彎彎,光潔的小臉微微前仰,聽得她一句問話,“表哥,你還沒回我話呢?昨兒個你為什麼不見人影,那可是你最敬重的三娘的壽辰呐?”
“嗬,表妹呀,我今兒早上已經將各位娘敬茶贖罪了,你莫問了吧?”一襲白衣男子揮扇搖頭。
原來是尚未應娘親要求,帶這表妹前來攀山,玩水。
昨晚跟影兒置氣,恰好出來消遣消遣。
這嫣然表妹以前住在京都,那是見什麼都稀奇,一會歡呼一會長歎的。生氣。
此情此景,落在影兒眼底,使她突然聯想到了“美女嬌且閑,采桑岐路間。柔條紛冉冉,落葉何翩翩。攘袖見素手,皎腕約金環。頭上金爵釵,腰佩翠琅玕。明珠交玉體,珊瑚間木難,羅衣何飄飄,輕裾隨風遠。”
那環視四周奪目而出的璀璨,真真是“顧盼遺光彩,長嘯點若蘭。”
仿佛有感應一般,那襲白影暮然回轉,好似察覺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抽身向下望來,尚宥卿不由得一怔,神情變幻一番,驚喜躍到俊俏的麵容上。
今天的莫久久,不,此時的一身粗衣布衫的影兒,卻是淡眉如秋水,玉肌作清風。兩人四目交結,良久無話。“
表妹見他默不作聲,眉梢顯而易見露著喜色,命人將藤椅放下,順著他麵對的方向回身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