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
進入第七監獄的第一夜,劉星皓失眠了。他在床板上翻來覆去醞釀了很久,卻怎麼也無法進入夢鄉。
監倉裏的長明燈,二十四小時都是亮著的,屋頂的吊扇也是一直在搖晃著扇葉,吹來陣陣毫無涼意的風。
大通鋪上麵人貼人、肉貼肉,硬是擠了那麼多個大男人,床板上的其他人早都已經睡熟了,此起彼伏的呼嚕聲像首不那麼和諧的奏鳴曲,總是會有人跟不上節奏或者搶了拍,怎麼對也對不齊。
站在門邊負責守夜的老李哥發現了劉星皓一直在睜著眼,走到他身旁輕聲問道:“怎麼了?睡不著?”
劉星皓坐起了身子,木訥的點了點頭。他的心中裝有太多放不下的東西,人突然被禁錮在這裏了,可心裏麵的東西,還沒來得及放下。
“我上個月剛進來的時候,頭一夜也是睡不著,心裏麵老想著家裏的老婆和大孫子,一閉上眼睛全是她們。”老李搖了搖頭,消瘦的臉上泛起了一抹苦笑。
他是個農村人,因為吃喜酒的時候喝多了幾杯,和同桌的一位鄉民發生了口角,誰知最後演變成了全武行。村裏人打架沒有人玩虛的,上來就是真刀真槍的幹!手邊能摸到什麼就使什麼,不把一方給打服氣了不算完。
你別看老李哥現在一副老老實實規規矩矩的樣子,他一喝多了就跟綠巨人變了身似得。那位不開眼的鄉民被他拿折凳給砸斷了三根肋骨,要不是被人給硬拉開了,估計那位連醫院都不用送了,可以直接找個地方挖個坑埋咯。
這一下子把人家的婚禮給攪和了,直接驚動了派出所,老李也就被警察給扣下來了。其實如果老李肯賠償對方一些醫藥費的話,還可以酌情再減免些刑期,可你絕對想不到人家老李在法院裏對審判長是怎麼說的。
“人是我打的,牢還得我蹲,賠錢?我陪他姥姥睡一覺啊我陪!”結果老李哥就這麼進了第七監獄,還帶著一年半的刑期。
劉星皓輕手輕腳的從床板上爬了下來,來到門邊挨著老李哥坐了下來,跟他聊起了天:“老李哥,你想家裏人的時候都咋辦?我現在腦子裏也全是我爸媽的影子,一閉上眼全都是他們。”
“還能咋辦,就隻能想想唄。也就是你這樣第一天來的還會想想家,等到明天白天一幹活,把你給累的別說想家了,給你個女人你都沒有勁兒去折騰!”老李哥戲謔地瞧了瞧劉星皓,這小子白白淨淨的,肯定沒幹過什麼出力的活,明天的勞動估計是夠他喝一壺的。
“幹活我不怕,我就想問問,咱們在這裏能給家裏人打電話不?是不是有探視的機會?”劉星皓的聲音壓得很低,生怕吵到其他正在休息的人。
“你想打電話?家裏還有人‘管’你嗎?”老李哥口中的“管”,就是家裏人給不給你打錢的意思。
“管!我媽肯定會管我的。”劉星皓憶起母親在法院時瞧著自己的眼神,除了憔悴,滿是牽掛。兒行千裏母擔憂,母親肯定不會不管自己的兒子。
“有人管你就行,在這裏打電話是要給“電話費”的,一次一百塊。一個月有一次家人探視的機會,隻要好好表現,還是能見到家裏人的。你可以讓他們來的時候給你打些錢進來,在這裏麵熬日子,沒點錢傍身的話,隻怕是過的不如意啊。”老李哥如數家珍的說著這裏的潛規則,一次一百塊的電話費,比他麼越洋國際長途還要貴!
得知可以打電話回家,還有希望能見到父母,劉星皓空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是得到了些許寬慰。之後他又陪老李哥東拉西扯的聊了一些亂七八糟的,不知道幾點鍾才爬上床板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
而此時此刻的魏良城裏,王嘯天正襟危坐在沙發上,麵色有些凝重。他的對麵坐著他的小姑和姑父,也就是謝金強的父母。
這次會麵,安排在小姑的家中,王嘯天很少來這裏,顯得多少有些拘束。他麵前的茶幾上,擺著厚厚的兩捆人民幣,是下午剛從銀行裏提出來的,十萬元一捆,兩捆就是足足二十萬元。
“小姑,你把這擺桌上是什麼意思?”王嘯天故意不去瞟桌上的那二十萬巨款。因為他知道小姑一下子拿了這麼多錢出來,肯定是有什麼難事要拜托自己。
“嘯天啊,咱們都是自家人,小姑可就直接開門見山了啊!”小姑的臉色非常不好看,自打兒子小強去世了之後,她的精神狀態每況愈下。生活沒有了希望,就像人的魂被抽走了一樣,外麵是晴天還是下雨,是白晝還是黑夜對她而言都沒有了區別,因為她沒有了可以值得在乎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