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榆灝哼了一聲,“這麼大的動靜,我又怎麼可能不知道?你難道沒看今天的新聞嗎?今天你和景佑寒可是主角,你們一家三口和諧地在遊樂場出現的畫麵大概全城都看到了吧。我雖然是個瞎子,但有耳朵,不費力就聽到了。”
“這……”
“我開口讓你走,你就走,足以見得,你不是真心想守著我的。我不需要假心假意,所以,你離開吧。”他再次驅逐她。
方沁語委屈不已,“我以為你想安靜安靜,隻是想留點空間給你……”
“可我感覺到的卻不是這個。如果你是真心在乎我,關心我的,不會一離開就去找景佑寒,去開啟你們的三口之家幸福生活。我不會逼你到我身邊來,但你一旦到了我身邊,就要認認真真對待,而不是心在曹營心在漢,我開口讓你走,你就走得遠遠的,巴不得老死不相往來。你自己想清楚,若是不能真心實意留下來,現在就離開!”
“可你……”
“我是死是活,與你無關!”他幹脆利落,不給她一點點機會。方沁語被逼到了極致。他口口聲聲說不會逼自己,但他不吃不喝不用藥,不是在逼自己又是在幹什麼?
最後,她隻能無力地點頭,“無論如何,你的身體是第一位的,我道歉,下次,不會再因為你心情不好說出言不由衷的話而離開。現在,你能吃東西,打針吃藥了嗎?”
“你留了今晚又起什麼作用?明天就走了。我明天依然不想打針吃藥,你救得了我一時救不了我一世,不如索性由著我自己來,生死由命,就算一輩子看不到,我也不會怪你。”
他給足了她空間。
方沁語卻真做不到不管他的生死。
“你放心吧,我一定會陪在這裏,直到你全好為止。我說到做到。”
江榆灝這才滿意,點了頭。
江榆灝又肯吃又肯喝了,最開心的莫過於程恩思,她對方沁語更是千恩萬謝,都不知道如何感謝她才好。江榆灝非常依賴她,無論去哪裏,都要她陪著,隻要一小會兒沒有聽到她的聲音,他就會變得很焦躁,這讓方沁語極為無奈。但她除了陪在這兒,什麼也做不了。
“很煩吧。”
下午,方沁語把他推開醫院樓下的小亭子裏吹風,他道。
方沁語搖頭,“怎麼會?”
江榆灝唇上揚起了淡淡的笑,蒼白無力,“我知道,自己一定惹你煩了。小語,我並不想把你留在這裏的,但你知道,我是一個極度缺乏安全感的人,我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就算我的母親也是一樣。前些天我鬧,吵,並不是因為想用這種辦法把你招來,而是真的除了你之外,我不知道該相信誰?你呆在我身邊,我會覺得心安,會很踏實,這是別的任何人都無法給我的感覺。”
“你還記得我曾說過的話嗎?我喜歡你,正是因為看到了你對景佑寒那份毫無顧忌的愛和保護,我也一直想擁有這樣一個人陪在身邊。別看我平常心高氣傲,其實我的骨子裏是自卑而膽小的。”
但從小到大,程恩思都嚴格要求他,顯露怯意,是更加不可以的。他隻能把一切真實情感隱藏起來,裝出一個勇敢大膽無所不能的樣子來。
江榆灝的自我剖析讓方沁語驚訝的同時又覺得心疼,望子成龍,大概程恩思也是如此,才會過度逼他,養成了他如今的性子。這樣,雖然能表麵上把人逼成龍,但真正的內心卻永遠是空虛寂寞和沒有安全感的。
以後對多多,她絕對不這樣。
“你離開後,我總覺得什麼都那麼可怕,他們的針會不會紮在我的心髒上?他們的藥會不會是毒藥?送來的飯菜會不會下了毒?或許你會覺得可笑,但這是我的真實想法。所以我沒辦法吃喝,更沒辦法配合治療。我知道這是一種病態,但我沒辦法控製。突然失明,讓我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孩子,無助的孩子,隻想尋找安全感,而你恰巧是能給我安全感的那個人。這些天,我一直勸自己遠離你,不要影響你的生活,但我發現根本做不到。”
“當然,如果你覺得這樣會影響到你,我不會留你,你可以隨時離去。我還是那句話,不會逼你。”
他給足了她空間,但方沁語卻發現,自己根本沒辦法轉身離去,尤其在他說了這麼多心裏話之後。
“好好治病吧。”她能說的,隻有這句。
江榆灝握住了她的手,“謝謝你。”
失明後的江榆灝精神格外地好,他很晚都不願意睡覺,總是纏著方沁語說話,要她弄出各種響動。方沁語隻能盡力配合。等到他終於疲累,睡過去時,已經到了淩晨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