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沁語搖搖頭,兩個人的積怨太深,已然沒有見的必要。就算多多已經回歸,她依然沒有把握與方碩桓冷靜以對。他做的事太過分了。
“他倒是來過幾次,情緒很低弱,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那個樣子,頹廢狼狽,不修邊幅。他說他很後悔當年那麼做,當時他隻是怕失去你,怕你因為孩子而和景佑寒牽牽扯扯,怕你們破鏡重圓。做這件事,他也很糾結,這些年,更是生活在矛盾裏,每一次見到多多,都會自責一回。”
“多多雖然在孤兒院裏,他卻並沒有虧待孩子,每次去都是將最好的給他,為他提供最優質的教育,除了沒有給多多父母外,該給的,他都給了。我知道,這個時候,我該替他說話,終究,不管他給了多少,剝奪多多的父母之愛,剝奪你做母樣的權利,都是錯。但我看他是真心悔過,他真的知道錯了。人這一輩子,總怕失去,所以會格外謹慎,謹慎過頭,就會做出極端的事來。方碩桓就是這樣的例子。”
“你會說,他是一個理智的人,能管理那麼大一家公司,他不該做出這種非理智的事情來。正是因為他如此自控的人卻做出如此不該做的事來,足以證明他對你的感情有多深。我知道,你不可能愛上他,但至少給他一個機會,讓他當麵跟你道個歉。我真擔心,如果沒有當麵跟你道歉,他會活不下去。”
她並沒有誇張。方碩桓的情況有多差,她看得清楚。
方沁語沉默在當場。
對於方碩桓的所為,她無法釋懷。這些日子來,她無數次想這件事,想他是抱著一種什麼樣的心態把自己該叫外甥的人給送走的。就算是陌生人,那麼一個小小的孩子,也下不了決心吧。
淩若寒沒有再多說什麼,按了按她的肩,遞給她一張紙條,“這是方碩桓留給我的地址,如果你想去就去找他,如果不想去,不要勉強自己。”
方沁語走了出來。
抬頭望天,她問自己,想去嗎?坦白說,自從知道是他送走的多多後,她甚至打算一輩子都不要跟他往來。但他這些年照顧自己,一步一步把她從絕望無助的泥沼裏拉出來,在她情況危機的時候寸步不離地守在身邊,他對她是有恩的。
隻記仇,不記恩,是不是太忘恩負義了些?
最後,她還是去了淩若寒給的地址所指的那個地方。
那是一座小公寓,當她走進去時,裏頭沒有關閉,目光所及之處,全是淩亂。啤酒瓶堆得到處都是,煙味濃重,窗簾拉著,但依然可以看到桌椅東倒西歪。屋子裏,散發出來一股怪味。
方沁語此時才意識到淩若寒說得一點都不誇張。
方碩桓是個很自律的人,從小到大,他都不允許自己的私人空間淩亂不堪。但現在,這裏亂極了。
她在屋子裏找了好久,才看到在地上抽煙的方碩桓。他沒有用煙灰缸,由著煙灰落滿地,他的頭發老長,淩亂得像個鳥窩,胡子也沒有刮,遮住了大半張臉,衣服皺皺巴巴,白襯衣上沾了別的東西。
總之,頹廢不已。
看到她,他抬起頭來,露出一雙血紅的眼睛,呆滯地看著她,而後咧開了嘴,“我出現幻覺了嗎?怎麼會看到你?”
方沁語捂了唇,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複雜的感情,更讓她沒辦法馬上回應方碩桓的話。
方碩桓閉了眼,“這些天,我老在夢裏見到你,跟你說對不起,跪在你麵前,請求你原諒。可那都是夢啊,現實世界,你又怎麼會見如此不堪的我呢?坦白說,連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方沁語緩緩蹲了下來,與他相對,她咬著唇,真不知道怎樣開口。方碩桓是不可原諒的,可此時的他又是可憐的。
“小語,我從小就沒有父母,是奶奶收養了我。她對我說,我以後的任務就是保護你,不能讓你受傷害。所以,從到奶奶身邊的那一刻起,我就謹記著自己的職責,不允許任何人傷你一絲一毫。我以為,在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對你對我對你更好,所以在奶奶去世的時候,放心地離開了。我想,要保護一個所愛的女人,總要有真本事才行,否則,她以後跟著我風餐露飲,豈不是要恨我一輩子?”
“我努力奮鬥,什麼苦都吃過,但我不怕。一想到,隻要我出息了就能給你帶來好生活,我就充滿了幹勁。我終於出息了,披甲歸來,你卻嫁做人婦,在知道這個消息的那一刻,我無法形容心裏的想法,說真的,我甚至想過把景佑寒給一刀解決掉。可偏偏,你那麼喜歡他,如果我結果了他,你一定會傷心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