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令朝二十年間,京都大寒,正逢永繡太後八十大壽,各路人馬頂著鵝毛大雪前後不止的朝賀。太後生誕過去十日有餘,邊陲西關首領應天齊才遲遲趕到,但也是滿身泥漿,箱子裏的朝服都是浸濕。皇帝信令念其孝心可嘉,允他在京城逗留十日,以饗天澤。
應天齊在邊關待的久了,對於京城的繁華嘖嘖稱讚,逛得了酒樓茶館,玉器銀店,第二日索性脫了官衣,便服的朝賭坊青樓流連了去。心裏想,還好是大雪堵了路,不然他娘子陳玉娘一起前來哪能如此逍遙快活一陣子呢?說起陳玉娘可真正是信朝鼎鼎有名的河東獅,一身武藝,嫁了鎮守西東邊關的應天齊,與虎視眈眈的明國日夜相對,也沒埋沒了她響當當的巾幗名號。
應天齊來到最負盛名的雲連花樓,並有幸得到花魁雲裳的青睞,坐在她的閨房,聽一曲《踏雪離》,此曲乃才滿天下的當朝老大學士文成所作。意境幽雅,些許蒼茫中帶著隱約的深情難述。據說此曲是文成做給他正值如花妙齡卻香消玉隕的夫人雪沿流的,文成並無作一句詞,意在無詞勝有詞,反而深情無限,惹來無數才子佳人填作。雲裳亦吟唱她所作的版本:
藏春不住向晚去,寥落處,凋零。
眠身難覺幾許處,踏雪離,殘敗多少情?
。。。。。。
應天齊武官出身,妻陳玉娘也一並是胸無點墨。寂寞大漠,第一次聽得如此綿綿之音,更何況端坐在前的是位嬌滴滴的年輕美貌女子。一曲完了,雲裳笑盈盈的望著他,道,官人,可喜歡?應天齊心猿意馬,早把陳玉娘十二戒中一條其他女人可以看卻不可以碰的戒律拋到了腦後,烏黑有力的手輕輕擱在雲裳青蔥十指上了。
兩人越靠越近,正是你儂我儂羨煞天邊流雲時,窗外傳來一聲怒吼,“應天狗!”
應天齊當時腦子裏一陣轟然,除了陳玉娘,還有誰敢叫他小名。登時站起來,但已是來不及,砰的雕花大門散架落地,雲裳啊的驚叫,一身青衣風塵仆仆的陳玉娘闖了進來,一把長劍就架在了應天齊脖子上。她道:“枉我擔心你在路上有個好歹,咱丫頭沒了爹疼,你倒好,真是逍遙自在。”
應天齊自知理虧,他雙手朝上,道,“娘子,我們還是回去說吧,相公知道錯了,任你處罰。”
陳玉娘冷笑幾聲,道:“你倒是怕嚇暈了這嬌滴滴的美人吧!”可不是,一旁的雲裳扯著娟子,雪白的臉蛋已是淚珠漣漣。陳玉娘最厭惡的就是這樣的女子,想她跑斃了五匹坐騎,風雪兼程一路追隨,卻在煙花之地找到自己的相公,心底的惡氣難出,手上的力道加重,應天齊垂在頸脖的發已是碎落。
應天齊見陳玉娘如上戰場般雙目冒光,也知道她的性情,弑夫的事也不怕做不出來。不禁求饒道,“娘子。。。。。。”
陳玉娘話鋒一轉,拔起腰間的匕首,丟給他,道,“應天齊,要我饒了你。行,殺了她。”
雲裳聽聞,忙抓住應天齊的褲腳,道,“官人,不要啊。”
應天齊道“玉娘,我們並無苟合,你大人有大。。。。。。。”
陳玉娘打斷,隻是冷冷道,“堂堂朝廷命官,流連煙花,回去笑破了西落城百姓的肚腸。殺了她!”
應天齊立刻噤聲,今日的事情要是傳到了他們駐守的西落城,他還有如何威嚴號令手下將士?他哆著嘴,緩緩撿起地上的匕首。
雲裳差點沒暈過去,喊著“救命”,但她的花魁摟是獨立的一層樓,下麵鏤空,顯得有飄飄仙子之勢;與前庭的流雲正樓相隔甚遠,幽雅清淨,守在門外的打手早給陳玉娘打暈了。如今正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雲裳撲向窗子,她的花樓臨水而建,窗外一蜿蜒曲折的木橋,掉到上麵去怕是不死也要殘廢。沒有他法,雲裳眼看應天齊默不做聲越走越近,咬牙閉眼,用盡力氣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