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西麵是山,東麵是百尺懸崖

逼仄的河西走廊,仿佛一拃足可量寬了

一條鐵路側身而過,一列火車

像一行排隊遠去的房子,大水

一個百十戶人家的村子

趴在一片岡巒間,像一角扼守時光之密的暗堡

風吹不動,雨淋無聲,一眼泉水

從石縫中流出

被一個土話叫“澇壩”的池子盛滿

端平,我伸手一掬

一些漏了,像無法抓住的具體細節和場景

一些,入口鹹澀

我斷定是水的眼淚

坐車離開時,那個難字——

讓我回頭,把一個山村的名字

又大聲念了一遍,沉重的聲音

像拋出的三塊石頭

該落向何處,村口

揮手告別的長須老人,裹緊了寬大的黑布棉襖

像一個還未簡化的繁體漢字,我

認識他嗎,山

潑墨一樣潑出一大片陰影

歸村的一隻老牛,像一支毛筆

把大水,一筆

寫進了落日下的山中

(原載《星星》詩刊2011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