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似乎格外漫長。
安德以為自己睡去過一陣,但實際可能正相反,他仍感覺疲勞,然而肉體的滿足卻仿佛處在從未見識過的另一空間。
黑暗中,隻有昏沉睡在他胸前的瑪莉婭間或發出的輕微呢喃。
他沒留意大火在何時熄滅,甚至不清楚現在是什麼鍾點。整個建築可能都被燒毀了,而且八成已經成為早報頭條,盡管就他所知,自己的大部分主顧都不看早報,但晚報刊登的消息可能會更聳人聽聞—一度懷疑在火災中失蹤的戴安德醫生因淫行罪遭到逮捕。
這就是當醫生的壞處,當身邊處處都是醜聞,反而更加不能容忍醫生本人的醜聞。
不過,就算是醜聞,他還是無法克製自己發出傻笑。
這世上原沒什麼能比得上正在他懷裏安睡的少女來得珍貴。
既然可以為她獻出生命,那麼其他任何都不在話下了。
與之前的小小差別在於,最大的渴望既被滿足,他更加不會放手,即使是死亡,也不能將他們輕易分開了。
“……我會守著你,瑪莉婭……親親,永遠……”
瑪莉婭用一雙含笑的明亮眸子回應他的情不自禁。
經曆過最初的疼痛,她似乎仍沒一點後悔和畏懼,並且正如他所擔心的那樣,她比以前更加充滿誘惑,因此也更能隨意地支配他。
不顧他們深刻的結合,她用非常不恰當地激烈動作,努力接近他的臉。
“安德……還在……嗬嗬……沒有丟下我……”
她仍然青澀笨拙的吻,將他原本的計劃完全打亂。
幸好,在這次熱吻中,安德感到身下寒氣陣陣襲來。
感到寒冷隻意味一件事,他們最初吃下的驅寒藥,已經開始失去效果了。
換言之,他們已經在這密室中逗留十二小時以上。
一直沒人能找到這裏的想法,令人沒由來感到深深的恐懼。
“怎麼了?”
察覺到他的走神,瑪莉婭困擾地停下來,極其可愛側著頭詢問。
安德卻在這一瞬間,想到了更多種可能。
他專注地凝視著眼前的少女。
很不可思議,她的溫暖、狹小、濕潤乃至甜蜜,反而讓他更加不確定了。
“發生什麼事了,安德?”
“……不,沒有。”
他如夢遊般抱起她的身體,第一次真正下定決心地離開她的身體。
不是沒產生過類似“若能一直隻有兩個人相處就好了”的想法。
但隨著不安感加劇,不真實感也越加擴大。
若不去麵對現實,若不能一起生活在陽光下,若不能對所有人公開相愛的信念……
安德如造夢似的狠狠甩手給了自己一耳光。
“啊!安德!!!”
“……不要緊。”
“可是……不痛嗎?”
他很高興自己會痛,因為至少證明一切並不是迷亂的夢境。她有點涼卻不可思議細膩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撫上他火燙的臉頰,更讓他多些平實的安定感。
又一次側頭輕咬她的手指,感覺她那微顫地努力忍耐,內心之中不由得又傳來那種極度滿足的愉悅呐喊—就是這樣啊,我的幸福。
一瞬間又再變得富有侵略性的目光,讓瑪莉婭本能地感到恐懼。
“啊……那個,那個……安德?”
安德隨著她嬌嫩地輕叫聲,開始為安定未來而進行角色調整。
“我們之間沒有秘密,所以現在,瑪莉婭?”
“但是!”
“怎樣呢?”
“但是那個……現在……我們的話……”
他靜靜地起身著衣,對於她顯然地逃避,假做不知。
瑪莉婭堅持不下去了。她很納悶,為何安德並未如咪咪所說的那樣,在確定肉體關係之後,變得比之前更好說話。
安德微笑著看她苦惱地一邊發呆一邊歎息。他也有點苦惱,因之前的粗魯,現在她沒有衣服好穿了。隻能暫且給她披上自己的襯衫。
為了禦寒,拉過毯子包住她的身體。
完全落入他懷中的瑪莉婭,用毫無自覺的水潤眼眸,光是充滿疑惑地看著,就誘惑得他心神動搖。
他更加下定決心,要將新關係中的角色調整到更適合的位置。
“金咪咪所說的話,還是不要太相信比較好。”
“啊?!”
“做我的妻子,就必須要無條件信任我。”
“那個?!”
她一臉的不敢相信,一臉的震驚。
安德不免歎息,就知道是咪咪教給她錯誤的訊息。
“或者說,要我愛你,你必須信任我。”
“啊啊啊啊啊!”
她終於有了少女的自覺,不再繼續做出誘惑者的姿態,反而忍著不適用最快速度跳出他的懷抱,躲到房間的另一角去了。
“我愛你,有那麼奇怪嗎?”
“啊啊啊啊!!”
像是被某個字眼刺激到似的,她發出驚惶又混亂的抗議之聲。
安德覺得這情形很可笑,不過也很有趣,可以預見,瑪莉婭一定會為他平靜的生活帶來很多樂趣。
“如果你是在後悔和我發生關係……”
“沒那樣的事!”
她一瞬間的強硬,對自己完全不利。
不過一直未真正了解安德對平凡生活的強烈執念,也算是她咎由自取。或許愛和幸福都很重要,但對於安德來說,要追求和想要把握的肯定是一般人所謂的“平凡”的愛和幸福。因此他,勢必要完全了解她,揭開她最後的隱私。如同占據她的肉體,對她的心靈,他也絕不會有絲毫疏忽。
“那麼,告訴我吧,信任我才是好乖乖,瑪莉婭。”
無比溫柔地勸慰著,他悄然接近她的身邊,鎖緊她在自己懷裏,用的是足可折斷飛鳥雙翅的力量。
“告訴我啊,親親,要信任我啊……”
他要親手堅固自己的幸福,切斷任何可能帶走她的事實。
“如果你愛我,就信任我,除非你並不真的愛我……”
“沒、沒有!沒有那樣的事!絕對沒有!”
瑪莉婭氣惱地又再大叫著反駁他的猜疑。
他不再嚐試勸說她,隻是用無比認真地眼神久久凝視著她。
完全不奇怪,她在幾秒鍾後,宣告屈服。
剔除不確實以及安德認為無關緊要的部分,瑪莉婭一直沒說的秘密—也就是關於亞爾吉恩海神的信仰之謎,其實已經對如今的他們產生不了多少影響。
琳和瑪莉婭的母親麗吉是火山神殿的巫女,和大多數族人不同,因為了解亞爾吉恩真麵目的緣故,她對異邦人毫無敵意,結果當她到達結婚年齡,她和一個異邦人相愛,他就是琳和瑪莉婭的父親嘉柏。當時他雖已遊曆豐富,又比她年長許多,卻仍對她一見鍾情,並且到死都以一種全然寵愛和崇拜的虔誠心意愛她。他們相愛得很幸福,但在族人的壓力之下,最終不得不出走。在之後很長時間,他們並未建立合法婚姻關係,她不願放棄自己的信仰,而他信仰的天主教不承認異教通婚。不過這些都不能影響他們的幸福,直到有一天,他們八歲的女兒琳,突然宣布要回到母親的族人中去。他們不能說服她,更加不能阻止她,於是隻能看這個自信而又驕傲的混血女孩永遠離開了他們。
失去女兒的麗吉異常痛苦,她怨恨一切令骨肉分離的力量,決意放棄多年的堅持。她改信天主教,洗禮之後按照嘉柏的意思改名“麗達”。這個純希臘神話美人的名字,足可說明她的魅力和他對她的愛情。不過真正讓他們燃起希望的是不久之後,麗達發現自己竟然再度懷孕。她堅信這是嘉柏的上帝在回應他們的虔誠,而這個新生命將是得到天主教大神恩賜的孩子。出生後顯然是繼承父親外貌的小嬰兒,更堅定麗達的這種想法。於是孩子以天主教聖女的名字命名。
盡管父母小心翼翼,珍愛得來不易的第二個女兒。但琳的再度出現,破壞這家庭的幸福和平靜。繼承母親成為巫女的琳,雖得到族人尊敬,本身卻為力量不足而深深苦惱。從那時候開始,亞爾吉恩就不曾乖乖受她召喚而現身。他的選擇和島民們完全不同。他仍隻承認已經放棄巫女身份的麗吉。於是琳不得不前來麵對被自己放棄的母親,她要麗吉交出力量,威脅說若非如此,就是死亡。麗吉順從地按照古老儀式想要幫她完成力量傳承,但結果是……通神的力量並不以個人意誌為轉移。琳仍不能順利召喚神體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