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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安德,中年,據說是整個時代最成功的醫生之一。
作為傳教士之子,他從小便學習以簡單醫術助人,因為他不要成為神職人員,在十六歲獲得資格前往英國進修之後,遂選擇留在倫敦開業,為瘋子國王和其高貴的子民提供服務。
在倫敦建立名譽不是什麼難事,困難在於謹慎地維持名譽帶來的危險。
不知不覺間,他知曉太多秘密,那些秘密足令太多人不安。
不過對戴安德來說,保守秘密不算是難事。
他生來即顯得平凡,是那種生來即不引人注目的類型,無論相貌還是行事,對於一個擁有特殊顧客群的醫生來說,尤其稀罕。
然而,事實是他有秘密,才能對其他人的秘密淡漠以待。
生活中的安德,實在非常平凡,唯一會引人注意的大概是他的住宅。
似乎對某種類型的不動產有某種程度的偏好,眾人皆知,他在倫敦及鄉間購置三處地產。
人們傳說其中二處來自貴客的贈送。他未說出其實受贈的二處並不在眾人知曉的名單上。
他偏好巨大空間,於是將每一處住宅都建得異常廣大。
甚至那二處原本已建造好莊園的也都按照他的意思進行改建。
建築不僅巨大,內裏設施也力求先進,這方麵才是他真正興趣所在。
於是人們傳說他的收入全都投入到這項瘋狂的愛好之中。
唯有他自己知道這些猜測全不對。
他擁有莫大財富,常人少有可比,但絕非恒定之金銀財物,而是數百年來作為人類的記憶。
是件有點殘酷的事,當他初有知覺,認為保留之前的記憶,對一個孩子來說未免不公,卻未知覺這樣的思考方式已十足成年。而後他的肉體成長,心智幼稚的一麵為現實消磨,不免為自己所擁有的大感得意,之所以選擇成為醫生,也是記憶所致——這毫不奇怪,他之前人生從事的總是醫生職業。
他總是醫生,也總是很好的醫生,總能生活無虞的度過人生。
進入從業的第十年,他漸覺單調,並非枯燥,隻是奇怪人性和疾病數百年來都無外如此。
於是他開始做第二件每一次人生都非做不可的另一件事。
修建巨大的——可以藏起全部研究室的建築,然後開始研究。
或許有人會好奇,研究的主題是什麼?
他並不刻意確定主題,但作為醫生,似乎隻能選擇製造藥物。
各種各樣的藥物隨時間流逝慢慢變為實物,漸漸充滿他苦心建造的恒定溫度儲藏庫。
最終,又進入每一次人生的必然,他得去挑戰長生不老藥。
那種傳說中曾經隻屬於秘密人群的神奇藥物。
雖然,他以經驗判斷這絕非妙藥,但縱然醫生的生涯全年無休,他仍有休暇,早先他將全部空閑都投入研究,現在若放棄研究,他實在找不到別的方式消磨時間。
研究很不順利,一如記憶中每一次,幾乎可說毫無進展。
但他並不急切,基本上,他並不看重肉體的存在。甚至可以說他討厭肉體,因為不能戰勝欲望,或者說不想浪費精力和欲望作鬥爭,他必須接受偶爾出門找樂子,還有以後可能要結婚的命運。
一想到要對未來的妻子解釋自己私人研究室的存在,就令人感覺人生是很無奈的事。
安德記得自己曾幾次結婚——和不同麵容身形的女子在不同的時代——但在婚姻生活中找不到多少談得上有趣的記憶。不過這次他仍選擇結婚,因為經驗證明,家裏多個老婆是不令自己過於沉迷研究的最好選擇。
於是,當對研究的熱情進入有點危險的地步,他停下來,著眼於婚姻大事。幾乎每一次人生的經驗都告訴他,盡管追求和被指定的結果完全一致,但自由挑選的過程通常充滿樂趣,而且女人實在是極其可愛的生物,這樣想著,即使是勞民傷財的社交界私密級聚會都可以忍受下來——雖然他確定自己不要選擇出現在那場合的女人。
不想要順應潮流鬧出什麼私奔的醜聞,但至少之前鑒賞的過程該得到充分享受,就當作是難得的度假,安德給一些朋友提筆寫信,他要“積極”投身於這一年的社交盛會。
其中之一的狄瑞可——一個非常可愛的悠閑的貴公子——對此很感興趣。
“你真的決定結婚?和我家那群鵝……小姐?”狄瑞可幫忙安排參加的晚會極其盛大,而且身邊的人也極盡熱情,“戴安德,你不會當真吧?”
“當真。”安德一點兒不覺得有趣,“人到了一定年齡,就該建立家庭。”
“為什麼?關鍵在於為什麼?”狄瑞可沒有放棄,他看來還年輕,經曆也不夠多,他突然壓低了聲音,“難道你真的出現財政危機了?”
安德差點被嗆到,“我不認為自己具備通過婚姻解決財政危機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