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南的住院療養期間,
學校裏陸陸續續地有老師,同學前來探病。但誰也沒有提起她自殺的事,一個字也沒有。小南猜測是學校事先講好的,因為他們害怕這個任性的女孩再出事故,他們曾經對她不聞不問,甚至惡意傷害,因為他們都曾是凶手。
從這個學期開始,就有一個女學生失蹤了,到現在都還生死未卜。過了不久,又有一個女學生因為前麵的那個女學生的事而住進了精神病院。
現在輪到她自殺未遂。哼!小南好笑地想著:這個學校可憐的校長啊!他怕是再也經不起任何折騰了,他的那顆脆弱的心髒已經被她們這些異於常人的女學生刺激地千瘡百孔。
杜清清來看過她好多次,多半是安慰和鼓勵她,還有就是‘彙報’一下蔣諾的情況。看來蔣諾的情況已經好轉了,聽她講她在精神病院裏已經有點呆不住了,她的家人也想申請出院。
“哈?!她出來啦?真是個不錯的消息。”
“還沒這麼快,醫院都沒有批下來。”
“真諷刺啊!她倒康複了,而我卻被送進了這裏。”
“小姐,你比她走運地多,好不好?!她進地是精神病院,而你……”杜清清嘎然住口。她差點忘了季小南住院的真正原因是什麼。習慣地將它當成了普通的外傷。
住院期間,張潔也來看過她兩次。還買了一大堆的水果,要她快點康複起來。張潔看來是想賠罪,因為她是最直接傷害到小南的人。她講了一大堆的冷笑話,卻對道歉的是隻字未提,她的冷笑話勾不起任何人的興趣,除了小南,她笑得那麼開心,聽得那麼認真,完全分不出真假。也許張潔無法在一大堆人的麵前對她說:“小南,對不起。”
小南也隻是想減輕張潔的罪惡感罷了,
她知道張潔隻是一根導火線罷了,那個真正的‘炸藥’卻始終沒有出現。
她在等他,因為她想那麼做,因為她仍然愛他。
雖然她不要一個字。
2
就在她出院的前一天晚上,她拿回了她的手機,她很慶幸自己沒有刪除之前那些受到的短信。她將它們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有些心事重重的感覺。
終於她按下了‘回複鍵’:
‘我病了,你都不來看我嗎?還說是好朋友。”
一條短信發出去,小南的心有些忐忑不安,她不知道自己這麼做是對還是錯。她有些後悔,自己的問題是不是太過愚蠢、幼稚。她是不是應該讓句子更加成熟些?
過了十分鍾,小南的等待有了回複:
“你好些了嗎?”
“嗯。好多了,謝謝。”神經,浪費電話費。小南咒罵著,但她看見屏幕上的幾個字時,不知為什麼她的心又很亂,好像那裏打翻了幾瓶調味料一樣,什麼味道都有。於是她又再後麵加上一句:
“你不想對我說什麼嗎?”
“你希望我說什麼?”
“我希望你對我說三個字。你知道的,那對我來說有多重要。”她要他向她道歉,為他的膽小懦弱向她道歉,為她受到的傷害向她道歉。否則,她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她。
“對不起”
小南看著那三個字笑了。她感覺心頭很溫暖,但緊跟而來的一條短信卻讓她無法接受:
“我知道、也懂你的心意。
但我現在沒有辦法給你任何承諾。”
這個呆子,八成把她的‘三個字’當成‘ily’了。先逗逗他好了:
“那要什麼時候才可以?”
“我不知道。”
“為什麼?”她是真的不懂他
“一個已經給過承諾的人是不能再給任何人承諾的。除非他是一個不守承諾的人,你要我是這種人?!”
小南的眼睛紅了。對,他說的對,就因為他不是,她才會愛他。愛一個無法給自己承諾的人,那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但她不在乎。她不知道在以後的日子裏,她究竟還要受多少苦,但她願意等待,他無法給她的承諾,她來給:
“你要記好,我以前講過,我現在還講這句話:
我季小南一個字都不要。
直到你和別人的承諾什麼時候結束了,你才會給我。”
“以後不要再做傻事了,
答應我好嗎?”
小南惟獨沒有回答他的這句話。她很會玩心機,因為她是一個有壞心眼的女人。她要給他一個模棱兩可的感覺,她要讓他為她擔心害怕,要讓他時常地記得:還有一個人要他擔心,因為她曾經因為自己而想不開。所以他不能忘記她。
現在小南的心情已經變得較為輕鬆。她抬起頭注視著整間病房。從她住進來以後,她都沒有好好地看過這間房間,然明天她卻要搬走了。時間過地可真快啊!?
雪白的牆壁,窗戶外麵黑壓壓的一片,旁邊還有兩個床位,一個是腳骨折,另一個是頭被撞破,他們都已經進入了夢鄉。隻有自己像隻夜貓子似的還睡不著。
她又看了看那扇漆成粉色的門,一瞬間呆住了。
門上麵的玻璃映著一張女人的臉,陰森慘白,她正睜大眼睛看著自己。
她與季小南對視了兩秒鍾,一眨眼,便消失不見了。
小南的心髒激烈地跳動起來,它幾乎都跳出了她的喉嚨。
“唐玉?”
小南一下子從床上摔下來,胳膊痛得讓她吃不消,但她還是不顧一切地爬到門口,打開了門,
門外漆黑一片,隻聽見一陣均勻的腳步聲,她朝那裏看去,那是一個女孩子的身影,她穿著白色的連衣裙,下麵是兩條細地跟竹杆一樣的腿,
她很快消失在不遠處,一轉眼就不見了。
‘不,她沒有消失。她還在……’小南拚命讓自己冷靜下來:人,是不可能憑空消失的。在她的記憶裏,前麵的不遠處應該是一截樓梯,她一定到了那裏,隻是不知是上樓還是下樓。
小南發覺自己光著腳站在冰涼的地板上,她馬上走回房間穿好了拖鞋。卻看見放在床上的手機。
一個不可能的想法誕生了。
3
小南朝著她走過的路,直徑向前走去,果然如她預料的一般,盡頭的右麵是上下樓梯,樓梯的上下顯得十分安靜,聽不到一點聲音。
她在樓梯口打開手機,撥了蔣諾的號碼,手機竟然通了,
與此同時,樓下傳來了與她在電話內聽到的一樣的鈴聲頻率:
“嘟…嘟…嘟…嘟…”
忽然樓下傳出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她跑了,果然是她。季小南一麵飛奔而下,一麵內心抑製不住的興奮:
她終於離她很近很近了,近得隻有幾截樓梯的距離。其實她並沒有看清楚那張映在玻璃上的臉,她猜測著也許她不一定就是唐玉,也許她就是那個躲在暗處傷害她的人,是她偷走了蔣諾的手機……可是她為什麼又會想到她季小南呢?並且偷偷地跑到醫院來看自己,在做了那樣傷害她的事以後,她完全可以躲起來偷笑,而她卻如此大膽。她是誰?她是這所學校的人?難道她還是潛伏在自己身邊的人?
季小南的腦子裏瞬間閃過杜清清那雙漂亮的單鳳眼,無論何時都藏不住那苦苦的憂愁和深深的哀傷。
她從一開始就在自己的身邊,她與蔣諾住在一間寢室,她不太愛說話,她甚至悄悄地藏起了她所不知道的秘密。她從不與別人共同擁有一件心事,她既聰明、又厲害,總是讓人神不知鬼不覺。
她們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叫‘杜清清’,出自書香之家,除此以外對她便一無所知。
季小南覺得手心在痛,就是以前在她和蔣諾合住的那間房子裏,她被她詛咒了,然後她流血了。玻璃刺進手心的疼痛就在剛才,在那個已經愈合多時的傷口上發作了。
她追她追到樓下,手機聲終於停止了,她已經看不見她的任何影子,麵對她的隻有一片空蕩蕩的水泥地和醫院的鐵門。
一陣冷風吹過她單薄的身子,她頓時覺得自己又幹了件蠢事,她應該及時通知醫院,又或者裝作受了驚嚇大喊大叫。而不是像現在她的自信令她放跑了那個人,她氣得直想扇自己耳光。
她氣急敗壞地跺著腳準備回去,卻意外地看到二樓的窗戶上立著一個人影。那個人似乎也在盯著自己,然後他不見了,迅速地跑開了。
這次小南沒有上樓追,她不想因為她的魯莽而錯過第二次機會,她知道就算她上樓也追不到那個人,醫院裏可以躲藏的地方實在太多了。她雖有近視,但不是色盲,分得清顏色,憑她對這身藍白相間的病服在黑夜中的顏色的那種熟悉,斷定二樓的人絕不會是醫院的病人,而且這麼晚了,醫務人員大概也早就下班了吧?
小南慢慢地躲進了黑暗中,等待著獵物自動現身。
………
不久後,從一道門裏慢慢地走出了一個瘦小的個子。他賊頭賊腦的四下探望著,一步一回頭,然後才放心地朝大門快步奔去。
小南覺得他的樣子一定不是剛才的那個人,倒比較像是賊。但她還是緊跟在他的身後,醫院的大門已經上了鎖,她看見那個人爬上了牆。
她奔上去,一把拉住他的衣服。那件眼熟的夾客和那個瘦小的身影,讓小南有所察覺。
他回過頭來惡狠狠地瞪著季小南,他命令道:
“放手,放手。”
“是……你!?”秦右。
他略微愣住,似乎沒有想到季小南居然還記得他,繼而更加憤怒地對她低吼著:
“我叫你放開,聽到沒有?死三八!”
小南意外地竟然放手了,她慢慢地向後推了幾步。
秦右有些不安地看著她,為她的乖乖聽話而不解。不對,那絕對不是合作的表現。他看出她臉上那高深漠測的表情:
“喂?你想幹嘛?”
小南挑了挑眉,但秦右並不理解它的意思。事實上沒有人理解,就連她本人也不知道,為什麼隻有在某種特定的條件下才會產生這樣一個固定的小動作。隻有季小南的母親知道,這是生氣的征兆,當這孩子一挑眉,就表示那個人要倒黴了,隻是小南很少在人多的地方發火,隻有別人做地太過分了,才會產生這樣的效果。據她媽說,這是遺傳,她爸是這樣,她爺爺也是這樣,就連她的太爺爺也是這樣。
“有…人…翻…”季小南毫不遲疑地大聲叫了起來,她要給這個臭小子一點教訓。不知天高,不知地厚,她都可以原諒,但是不知道不可以罵她‘三八’,這是絕對不被允許的。
“喂,喂,喂”秦右知道她要做什麼了,馬上叫住了她。
“你‘喂’誰啊?”明知故問。
“‘喂’你啊!笨蛋!”
“有人翻牆啊!救命啊!抓賊啊!快來人啊!快報警啊!變態啊!……”她沒有告訴他嗎?罵她‘笨’也是不被允許的,雖然這一年來,她的確幹了不少蠢事,但正是因為這樣,所以更要加大對他的處罰。
的確,她的叫喊聲在醫院裏引起了不小的騷動,整家醫院亮起了所有的燈,氣氛一下子被推倒最頂沸狀態。
秦右發現事態嚴重,不得不從門上跳下來,他捂住季小南的嘴將她連拉帶拖地綁進了一樓的男廁所。
4
他不安地注意著外麵的動向,卻完全忘了季小南被他的那隻手捂得幾乎窒息。她惱怒地看著這個愚蠢的綁架犯,對著他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秦右從心裏一陣叫疼。他一把推開了她,甩著那隻白裏透紅,紅裏透紫的手怒視著她:
“你屬狗啊?咬人的?!”
“難道你不知道女人最厲害的武器就是這張嘴嗎?”季小南再一次挑眉,以示警告。她清清喉嚨,擺出一副隨時扯開嗓子大叫的姿態。
它讓秦右的臉青一陣,紫一陣:
“你要是敢再叫,我就把你打昏在這裏,不要忘了這裏可是男廁所。”
季小南果然沒有再叫,當然不可能是因為秦右的恐嚇成功。她走近他,問:
“手痛不痛?”
“……?”對這個瘋女人有了一定的了解。看見她的眼神如此的關切與無辜,這反而讓秦右發毛。果然,
“痛也是你自找的。”季小南進一步捏疼了被她咬傷的地方,帶有幾分威脅的口氣:
“說,
為什麼要到這家醫院來?學別人偷窺啊?半夜三更的爬牆,你當你是蜘蛛俠啊!信不信我一狀高到校長室,整個醫院的人來作證。讓你被同學笑死,被父母打死,被祖宗十八代訓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