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蕭雨發現自己已經不知道東西南北了的時候,前方的路豁然開朗,蕭雨發現自己現在竟然置身於一間小客廳裏麵。沙發,茶幾,壁掛電視,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隨著翁的一聲響,蕭雨覺得自己腳下忽然一陣晃動,差點因為站立不穩而摔在地上。
“站穩了。”賈思語伸手扶了蕭雨一把,說道:“都怪我,沒有事先通知,這是一架升降機。”
“……”
“嗡——”輕微的震顫傳來,那高級電梯一陣不知道是上還是下的滑行之後,嘎達一聲停了下來,旋即電梯門打開,前麵是一個偌大的辦公室。寬大的落地窗前,一個滿頭銀發的老者正負手而立,身軀站的筆直,唯一的不足便是背脊稍稍的有些彎曲,似乎正在承受著莫大的壓力。
賈思語拽了蕭雨一把,兩人遠遠的站著,等著那正在出神的老者回過神來。
蕭雨點頭會意,默默地站在一邊。
幾日不見,老馬似乎更加清瘦了許多。從背影看不出他臉上表情如何,但那一頭銀絲短發,明顯的更加怒發衝冠,銀白色閃閃發亮,雙肩偶爾顫動一下,顯示著現在他內心的極不平靜。
“來了?”老馬雖然用的是疑問的語氣,但分明是一個肯定的陳述句句式,就好像晚飯後路邊壓馬路的時候見到的一個老街舊鄰,隨意的互相打聲招呼,來了?吃了嗎?
這換在別人身上,或許會有些受寵若驚。放在蕭雨身上,卻明顯的感受到了一絲不正常的味道。
老馬的語氣,太平淡了,平淡道就不像是一個軍人說出來的話,以往的淩厲和聲如洪鍾的言辭,竟然在這一霎間化成一句“來了”——老馬,真的老了。
“嗯。我來了。”蕭雨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說道。
“報告將軍!賈思語報道!”賈思語五指並攏,腳後跟一磕,敬了一個軍禮,大聲說道。
蕭雨注意到,老馬的身體隨著賈思語這一聲大叫,明顯的震了一下,似乎受到了什麼驚嚇似的。
“不用這麼大聲,我還沒有耳聾。”老馬依舊沒有轉過身來,看著外麵光禿禿的風景說道。窗外已經是一片肅殺,冬至過後,正式預兆著冬天已經來臨了。
天氣便的更加的幹燥凜冽,屋子裏卻溫暖如春,應該是地熱供暖係統已經開始運行了。
“是!”賈思語大聲說道,說完之後,明顯覺得自己聲音大了一些,不好意思的扮了一個鬼臉,小聲說道:“是。”
聲如蚊呐,湊耳難聞。
“來了好。來了好……”老馬有些顛三倒四的說道:“你來了,我就放心了。小賈啊,跟在我身邊,幾年了?”
“報告首長,三年零八個月又十二天。”賈思語說道。
“虧得你記得這麼清楚,。嗯,不錯不錯。很好很好,你還記的當初你剛來的時候——”
老馬的思緒,似乎又回到了回憶裏麵,慢條斯理的說著,語音悠長。絮絮叨叨的說了幾句以往的事情經曆,一陣唏噓。
——這怎麼有些,交代後事的味道?
蕭雨清楚地記得,在電影電視劇裏麵,往往能見到這樣的鏡頭——老班長老連長到了彌留之際,總會回憶一些往事,在淚流滿麵中,嘴角含笑的幸福的死去。
這一幕,似曾相識。
“走吧,去外麵的一號會議室。”老馬故作從容的說著,轉過身來。蕭雨在老馬一轉身的瞬間,依稀看到兩行老淚,劃過那刀削斧鑿一般淩厲的麵孔,從臉上那黝黑的皮膚的皺紋皺褶之間,慢慢的滾落,直到消失不見。
難道說,老馬真的要……
想起來的時候在樓梯間從黃參謀嘴裏傳來的那一陣陣狂妄的笑聲,蕭雨想道,也許黃參謀說的是事實,老馬現在的職務,可能不保。
蕭雨對老馬沒什麼明確的感情情感,在療養院裏麵,交往比較多的還是師伯張躍進和眼前這個二號人物賈思語,在一些事情上麵,比如凱瑟琳能夠暫時住在這裏,以及秦歌能在這裏接受療養,都是得到了這兩位的幫忙才能得以成行。至於老馬,蕭雨沒有太多的交集,但是從不多的接觸來看,這個老馬也是一個很和藹的老爺子,至少比黃參謀那一幫人,要好相處的多了。
如果是黃參謀的人得勢,主導了這間療養院的話,不說秦歌的後續恢複,凱瑟琳的處置還是個問題。麻醉醉那邊籌建的研究中心,不是一天兩天,甚至一個月兩個月就能完成的工作,在這段漫長的時間裏,沒有更好更安全的地方來安置凱瑟琳這個女孩子了。
一定不能讓黃參謀等人的陰謀得逞!蕭雨暗暗攥緊拳頭,跟在老馬和賈思語的身後,快步從這間隱秘的辦公室裏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