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事不登三寶殿。”
李蓮成回過身,已然一臉嚴肅。
那人坐了起來,長歎一聲:“老鬼的清靜日子隻怕要斷囉。”
“不久前皇宮的一場火災你不會不知道吧,皇上要真相,查出後你照樣過你的清靜日子,沒人會來打擾。”
老鬼哼了一聲:“後宮爭鬥,無窮無休,老鬼若趟了這道渾水,能不能重回清靜可就不一定了。”
“你是不答應?”李蓮成將臉一沉。
那人站了起來,拖著殘腿一瘸一拐地走到灶旁,“急什麼,總要吃了這鍋狗肉再去,不然怕以後沒命吃了。”
“那好,灑家便不影響你吃狗肉了,這就回話去。”話音落地,李蓮成已出了茅草屋。
是夜,冷宮的殘垣斷壁裏亮起了一絲燭火,燭火映照著一張如鬼魅的臉,一雙鷹皋般的雙眼在黑暗裏也迸發出銳利的光芒。
驀然,視線落在斷牆根處,老鬼不急不徐地走過去,蹲下來用手一趴,撮起土放到鼻端下聞了聞,便聞出了硫磺的味道。
順手抄起一根未燒完的半截木樁,在一片狼籍中扒拉起來,看似毫無章法,隻有他自己清楚,扒拉的幾個位置都是凶嫌那晚經過的地方,極有可能留下蛛絲馬跡。
約摸扒拉了一個時辰,眼看可疑之處都被篩查了一遍,燭火一頓,老鬼勾腰撿起了半塊木頭,舉到頭頂就著月光一看,隱約可見字跡,雖然不全,足以證明身份了。
“交差去囉。”
將半截腰牌往懷裏一揣,又噗地吹滅了燭火,一道人影在夜色的掩蔽下向著皇宮深處奔行。
剛走至禦花園,迎麵走來一個小太監,老鬼不由得多看了兩眼,實在是這個時間,這個地點,突然冒出一個人來,太匪夷所思了。
“假山後,有人召見。”
擦身而過的那一瞬間,小太監丟下七個字。
完了,終究是惹上麻煩了,老鬼暗自一歎,腳步卻一刻未停地轉向假山後。
今晚月不明,星也稀,半老婦人華貴的氣質卻令夜色也掩飾不去。
“老奴給孝仁太後請安,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老鬼一見之下,倒地叩拜。
太後嘴角浮出一絲譏諷:“瘸了一條腿,你的動作倒還是那麼幹淨利落,哀家卻在想,若一個人兩條腿盡斷,還能利落得起來嗎?”
“老奴身是皇家的人,死是皇家的鬼,別說兩條腿了,便是要了老奴的命,也決無不可。”豈料,老鬼麵不改色,心不跳。
太後隻是輕哼了一聲,輕輕地問了一句:“當年德安太後還是德妃的時候,你怎麼不這麼慷慨陳詞?”
老鬼的凜然之氣頓然消散,長歎一聲:“老奴終是欠了您,今天便一並還給您,請問太後要老奴怎麼做?”
當年,老鬼是宮刑司首領,以三絕據稱皇宮,深受先皇的信任以及眾人的信服。
一絕是審訊,經他審訊過的犯人,沒有不招供的;
二絕是識人,他經手的案子俱是鐵案,從無屈打成招;
三絕是公正,不論是皇親貴戚,或者是泛夫走卒,到了他手裏皆是一視同仁。
正因為如此,當時還是先帝妃子的孝仁太後被卷進一場巫蠱案時,皇上命老鬼徹查,不料第二日,他突然跌斷了一條腿,並以治傷期間不宜查案推脫,最後,便由他的徒弟接手此案,結果便是孝仁太後獲罪打入了冷宮。
那條腿實是他自已弄斷的,用一條腿換了二十餘年苟活,不然,隻怕早死在德安太後的手裏了。
“哀家不願意再見後宮風雲慘烈,這件事到此為止吧。”高貴的半老婦人抬眸看向天空,月亮隱在雲層後,整個天空像一個巨大的黑幕,眼底不禁湧上了一層憂慮,“她是誰?”
老鬼折下一根樹枝,在地上寫了一個字,等太後看清楚後,用樹枝來回一掃,抹得幹幹淨淨的同時,也順手抹去了真相。
“唉,人哪。”
孝仁太後仰天長歎一聲,轉身離開,留給他一個略顯疲累的背影。
玄寂離得到回複後,隻問了一句:“他果真是這樣說的嗎?”
“是。”李蓮成恭應一聲。
玄寂離再無餘話,既然老鬼說是天災,他沒有不信的道理,下回去的時候,少不得叮囑關睢宮上下,當心著,別再出什麼意外。
冷宮起火一事算是塵埃落定,宮中的日子又開始熱鬧而有序地往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