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七月十五那日,夏季祭祀活動如期進行。
按規矩,宮中所有人焚香淨身,同時齋戒一天,其隆重可見一斑。
一整天暴雨如注,及至儀式結尾,玄寂離將十卷佛經燒給佛祖,外麵風雨驟歇,接著抽簽,乃上上簽,簽曰:歲寒鬆柏古栽培,雨雪風霜總不摧;國泰民安皆順意,工商農士各開心。
一時龍顏大悅,各有封賞。
坐了攆轎回去,大雨初歇,一彎彩虹掛在天邊,在湛藍天幕的映襯下,絢爛多姿,旁邊有人不禁感慨,惡雨停,烏雲散,彩虹現,定是十卷佛經之誠感動了上天,是以佛祖顯靈。
玄寂離心中一動,便拍轎吩咐:“去春禧宮。”令下,攆轎當即轉了向。
春禧宮住了一位瑩嬪和一位楊美人,得到消息,俱站在各自門前接駕,不一會兒,一抹明黃色緩緩飄了進來。
“皇上,臣妾眼睛都望穿了。”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搶先迎了上來,嬌態畢露。
“今兒個宮中齋戒,人人焚香淨身,你穿得這樣豔麗做什麼。”男人現出不悅之色來。
杜婉瑩一愣,這身桃紅色打底繡繁花的衫子可是皇上最喜歡的,還說除了她,再沒有人穿得出桃紅的粉嫩與嬌豔來,怎的今天犯了衝。
“臣妾錯了,這就更衣去。”
玄寂離眼神一轉,流芳居門前立著一婉約麗人,綠衫,碧玉釵,在這雨後的傍晚,說不出的清新與脫塵。
“怎麼,不請朕進去坐坐?”他緩步上前,見女人雙膝屈了下去,低眉,斂首,不出一言,便微微揚眉,問。
楊凝芷飛快地睃了他一眼,複垂下眸去,唇邊笑意清淺:“若皇上有意,臣妾便是不請,皇上也會來的。”
“噢,這就叫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麼。”
玄寂離輕輕地扶起她,便大步邁了進去。
“臣妾可不敢類比薑太公,若真要比,皇上才是薑太公,臣妾不過是您手心裏的一條魚而已。”女人跟在後麵,極是惶恐地解釋著。
女人終究是怕他的,若是換了某個人,定會歪著頭,得意地望著他笑:即便皇上是魚,也是天底下最大的一條魚,臣妾照樣釣了來。
“無妨,朕今天就是來閑話家常,你若總是惴惴不安便無趣了。”
楊凝芷鬆了一口氣,趕上一步,偏著頭淺笑:“若是臣妾冒犯了皇上,皇上也不介意嗎?”
“無論你怎麼冒犯,朕恕你無罪便是,隻此一天,錯過不賠喲。”
難得他這樣俏皮,楊凝芷的心如小鹿亂撞,呯呯呯,仿佛隨時會從嗓子眼裏跳出來,情不自禁地抓起他的一隻手:“您摸摸臣妾的心,是不是跳得比平常快。”
觸感柔軟,令他怔了一怔,女人也醒悟過來,今天是齋戒日,男女之間是不能有親密舉動的,趕緊鬆了手,一張臉早已燦若雲錦,比天邊的彩虹還要好看。
“皇上請坐,臣妾給您沏茶去。”
許是難為情,女人扭身去了,玄寂離踱到窗邊的紅木書案邊,順勢坐下,他送她的《蘭亭序》攤開在上,旁邊宣紙上滿是臨摹的字,不過數日,她的字越發進益了。
“皇上請用茶。”
隨著一聲,一雙素手遞了過來,青花瓷襯得玉手膚白勝雪,他接了過來,揭開蓋子,一抹香氣直撲而來,啜了一口,有芬芳縈繞於舌間。
“茉莉花片?往日倒是不覺得,今天喝起來,別有一番味道。”凡事講究相得益彰,茉莉的清新淡雅極襯楊凝芷的性情。
楊凝芷嬌笑一聲,衝口而問:“與竇姐姐的玫瑰楓露可有一比?”
“你要聽真話嗎?”
男人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令她莫名地心裏一慌,立刻後悔問出這麼一句了,唇邊不自然地一笑:“臣妾不過是隨口一問,皇上不必當真。”
“各有味道吧。”玄寂離一邊說一邊站了起來,茉莉雖好,到底不是他心中最愛的那朵玫瑰花。
誰也爭不過那個女人,不過是提了一下她的名字,皇上便丟了魂,楊凝芷神色複雜地:“皇上這是要走嗎?”
“楊氏凝芷,溫婉恭順,替朕抄錄佛經期間,辛苦有加,著升為貴人。”他邊走邊下了旨意。
本來失望之極的楊凝芷喜出望外,伏地叩謝:“謝皇上恩典,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及至起身後,男人早已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