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心殿皇帝的寢宮裏,數支粗壯的紅燭燃起,將殿內照亮得如同白晝,而這樣明亮的光線下,人的臉上任何一絲小小的表情都不易掩飾。
“抬起頭來,看著朕的眼睛。”端坐於龍床上的男子,隻著了一件明黃色的寢衣,但絲毫不減威儀。
夏若桐暗自吸了一口氣,遵旨抬起雙眸,雖有了心理準備,卻在男人鷹臯一樣銳利的目光中,不由自主地瑟縮了視線。
“你不願意進宮?”
她完全是出自自我保護本能地脫口而出:“不是。”與此同時,強迫自己對上男人的眸,這個時候,眸光可以驚慌,卻不可以退縮。
“朕可以給你一個機會,隻要你坦白告訴朕,朕不會計較於你,或許……”他慢慢地俯下身來,不錯眼珠地盯著她。
而隨著他的迫近,一股無形的壓力像一座山壓得人喘不過氣來,他的話極具誘惑力,尤其是“或許”後麵未盡的意思引人遐想。
坦白嗎?也許這個男人與眾不同,會放了自己?
不對,他是皇上,至高無上的地位賦予了他與生俱來的占有欲,這是個圈套,一個大意便會陷自己還有家人於萬劫不複之中。
“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還請明示。”唯今之計,隻有揣著明白裝糊塗了。
唇邊綻開一抹寓意不明的弧,男人的眸卻浮上了一絲慵懶,顯得魅惑極了,手指微涼,撫上她的臉頰,女人不自覺的顫抖令他的笑容加深,添了些許惡作劇的意味。
“如此,你便是願意進宮的,那就用行動證明吧。”
夏若桐痛苦地閉上了雙眸,不過一瞬間,她用力張開眼睛,承接男人的洗禮時,也順便順從了命運的安排。
次日早上,給皇後請完安出來,大概昨晚在秋千上蕩了大半夜,以至著了涼,嗓子痛得很,竇漣漪便派素雲去請太醫來看看。
回到新月閣,剛剛卸下珠釵玉環,小太監便通報“夏貴人”來了,竇漣漪連忙起身迎了上去,“方才在皇後那裏,人人都道喜,姐姐插不上嘴,這會你既來了,正好給妹妹道喜了。”
那會在中宮殿,後宮每個女人或真或假地給昨夜始承恩露的夏貴人道喜,唯有她始終一語未發,一來嗓子不舒服,怕一張口露了餡,招人譏笑。
二來,心中實在是痛極了,不想開口。
“旁人不知道,姐姐也來打趣我。”夏若桐一張口,眼圈已然紅了。
竇漣漪情知這次的醋吃得有些不對味,忙吩咐秀珠去外麵守著,將夏若桐拉到榻邊一起坐下,急問:“他沒看出破綻吧?”
“還好,總算有驚無險。”夏若桐便將昨晚被他審問的那一節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今兒早上,皇上突然問我:你與竇夫人關係很好嗎?”
竇漣漪一驚:“你怎麼回答的?”
“我差點便矢口否認了,虧得一轉念,便點頭稱是。”說起此事,夏若桐這個時候還心有餘悸,臉色愈加發了白,“結果皇上又好像漫不經心地來了一句:奇怪,她那樣害你,你竟然不恨?”
竇漣漪不免在心底慨歎一聲,這男人可謂玩心術的祖宗,任何事休想瞞得過他,還好,夏若桐安然坐在這裏,應該是被她應付過去了。
“我便回答:臣妾原是恨的,後來聽聞皇上與故皇後的故事後,便不恨了,故皇後也是愛您心切才會做出如此不堪之事來。”
竇漣漪被這句話震得半天說不出話來,末了,終於想起來一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其實那日過後,我便有所猜疑,雖說有皇後求情,可皇上分明不想責罰於你,否則,害秀不選可是大罪,何以隻是輕罰了事?”夏若桐頓了頓,接著細道出原委:“後來討得太後的歡心,有一次大著膽子一問,果然問出一段隱情,姐姐,你瞞得我好苦。”
這邊神色一黯,苦笑道:“一廢後有什麼好張揚的,何況,月皇後並不希望別人知道我的存在,所以,妹妹在外麵一個字都不要提,不然徒給自己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是,我懂。”夏若桐用力點頭。
這時,素雲在外麵通報:“竇夫人,太醫來了。”
“請他進來吧。”
竇漣漪吩咐一聲,夏若桐接著笑開了:“是嗓子發幹發癢吧,請什麼太醫,問我這個半吊子郎中不就行了。”
“正是,怎麼把你給忘了。”
兩人正玩笑間,秀珠帶了人進來,一邊走一邊嘀咕:“這太醫院也是看人下菜碟,居然派個這麼年輕的太醫來,也不知道會不會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