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漣漪不禁搖頭:“你跟人家說了沒有,若是找起來,問誰偷了酒,小心挨板子。”
“姑娘放心,廚子師傅跟我是老鄉。”素雲嘻嘻一笑,將四隻碗往桌子上一字排開,一一倒滿後,豪氣地宣布:“開始。”
“漣漪,我們倆先來。”難得明雪鳶興致勃勃,搶著頭一個來。
她撓撓頭,“可是我不會啊。”可想而知,她一足不出戶的大家閨秀,哪會這些市井玩藝。
“蟲子、杠子、雞和老虎,杠子打老虎,老虎吃雞,雞吃蟲子,蟲子蛀斷杠子,就這麼簡單。”素雲在家的時候,見別人玩過,其實自己也是頭一回玩。
於是兩兩對陣,秀珠與素雲還互有輸贏,這邊竇漣漪可慘了,老是輸,輸了便得喝一口。
那酒的味道很獨特,入口時感到酸,在口腔裏過了一道,甜味便出來了,及至入喉時方知苦,最後到了胃裏,辛味終於泛上來,越喝越纏人,以至到了最後,她也不管輸贏,抱起碗來便喝。
漸漸地有了醉意,竇漣漪拉起明雪鳶:“來,跳一支舞。”
四個人中,明雪鳶的酒量最大,況紹興酒酒力不算太猛,故清醒得很,但見竇漣漪醉眼迷蒙,廣袖輕舒,纖腰如楊枊柔動,不覺眼晴亮了一亮,隨即笑著與之共舞。
一時間,唱的唱,跳的跳,拍的拍手,直到眼皮發沉,就那麼睡過去了,第二天醒來,卻什麼都不記得了,隻知道昨天過得很快樂。
快樂總是短暫的,三天過後,主子們還沉浸在節日的氣氛裏,對於奴才們來說,新一輪的勞作又開始了。
雖然太後說衣服慢慢地補著,可初三一過,眼見其他人都開始工作了,她也不想閑著,便去針衣局要了全套的家夥什來,用心補上了。
這是一件鵝黃色累金絲繡白玉蘭花的蜀錦裙裝,說起來好像隻用得上鵝黃、金與白三種顏色,因是蜀錦,便不那麼簡單了。
這蜀錦的特色便是多彩織綿,織的時候以經線彩色起繡,彩條添花,經緯起花,先彩條後錦群,方形、條形、幾何骨架添花,總之極其繁複。
是以,光配線便花了足足一天。
等到真正動手時,這縫補又比新織難度大了許多,所以一件衣裳縫縫補補,直到半個月後方才補好,這才親自送往慈寧宮。
“不行,太後沒空見閑雜人等。”
她原是想親自送到太後手上,順便表示謝意,結果被值守的奴才給擋下了,其實小太監是認得她的,隻是從前來的時候她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如今跟他們一樣,甚至比他們還不如,突漣漪也不想起衝突,便將衣服交與那人,叮囑兩句,順著原路返回。
那小太監倒也不敢怠慢,立馬將衣服送進去了,太後正歪靠在貴妃榻上閉目養神,來喜接了過去,不禁“咦”了一聲。
“怎麼啦,莫非弄壞了?”太後緊張地張開眼睛,這衣服可是極具紀念意義,若是弄壞了,豈不可惜。
來喜將衣服遞給主子,嘖嘖稱奇:“簡直跟原來一模一樣,這針工,這繡活,真是神了。”
孝仁太後始還不信,接過衣服抖開,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瞧了一遍,果然如來喜所言,不僅看不出一點補過的痕跡,整件衣裳煥然一新。
“奇怪。”
太後忽然想起之前引起軒然大波的“鴛鴦荷包”,照那個看來,皇後明明不擅女紅,就算苦練,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有如此突飛猛進的進步。
來喜不解道:“您想說什麼?”
“噢,沒什麼,拿去收好,漣漪繡活好的事就別在外麵張揚了,聽見沒有。”
在孝仁太後的眼裏,皇帝睿智多謀、治國有方,隻是前一段時間專寵一人,令她著實擔心;如今皇後被廢,皇帝雖然往後宮跑的時間仍是不多,起碼能做到雨露均沾,在她的眼裏這才算正常,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所以,決不能再橫生枝節了。
來喜不明白,卻也不敢拂逆主子的旨意,答應著去了。
太後無意識地盯著她的背影,皇帝雖然臨幸後宮,卻依舊不肯留子,眸光沉了一沉,看來選秀一事得抓緊了,等十五元宵節一過,便讓各洲縣將名錄呈上來。
竇漣漪有太後照拂,不用終日蹲在寒風裏洗衣了,李司服便派了一些輕便的活給她做,比如將洗好的衣服送往各宮。
這天早上,她用提籃分門別類地裝了衣裳,一一分送,最後到了安皇貴妃的存賢堂,將手中最後一個提籃交與小太監,剛要離開,內殿門簾一掀,兩道身影一起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