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元三年,京都招官肆商賈女為待選秀女七百人,擇資曆優異者入宮。四品以上官吏之女進行秀女大挑,為入宮侍聖;而小官商賈女為小選,擇為地位妃嬪或作為宮女入宮以充盈後宮。
此次選秀一為聖上選妃,二為予民聖恩,三為拿住官員把柄,四為納商金銀。
聖上新登基,為擴張後宮而這麼做是很正常的事情,但不幸我亦在這些秀女之中。不似其他秀女的歡天喜地,這次選秀於我而言更多的是悵然,既是為宮中女子一生被困宮中而惋惜,又是為自己即將迎來的命運而悲涼。是了,也許別的女子並不知她們會不會入選,但未來如何我卻早已了然於心。
憶:
崇元十三年冬,大寒。
北方匈奴大舉進犯魏國,天下一片大亂,魏軍節節退敗。
十四年立春,帝瑾派從一品驃騎大將軍沈長昌赴往前線。次月,迎來首次大捷。
又三月,匈奴兵敗,魏軍得勝歸朝。
匈奴兵敗不久,由宮人紛紜傳言,後宮有匈奴細作給匈奴通風報信,而死牢中的匈奴敗兵也從話語中透露出宮中有細作一事。帝瑾疑然,故大察六宮。
夏末,捉宮嬪三人入押。
立秋,下令斬此宮嬪三人,宮婢六十人,宦人四十二人,以通敵之罪,其父母親族一律處斬或流放。次月廿十二日,帝令處斬,宮婢及其親族共斬百二十人,宮宦及其親族共斬百八十人,宮嬪及其親族百三十人。其宮嬪三人乃是昭容黃氏,芳儀花氏,芳容胡氏。而我,正是其中的芳儀花氏。
可幸的是,上天讓我我重生在了崇元三年,這個一切都還未開始的時間。
我姓花,名為絮離,生於德禎七年,十五被選為秀女入宮,卒時二十有六。父親在生前係從二品輔國將軍,母親生前本為匈奴的和雍郡君,說我與匈奴有聯係確實不假,我與匈奴到底是有一些血緣在的,但我的爹娘皆卒於德禎十四年,而母親死後我與匈奴便再未有交流,故我其時亦不知這叛國通敵的罪名從何而來。
上一世的自己太過於天真,最後隻得丟了一切,不論是人心還是寵愛。
想自己不過隻是蒲柳之姿,本就比不上後宮粉黛三千。若不是新帝登基,內政混亂而外族虎視眈眈,為了安撫匈奴讓我做了個靶子,自己也不會在崇元三年這個時節入宮,也更不會發生之後的一切。
但聖上終究是看高了我,匈奴早就視我的母親為棄子一枚,被就不會再搭理我的死活,故後來才有了匈奴入侵魏國一事,而我在對聖上無用之後,便隻剩下死路這一條。想來聖上也不過是布了個局任自己這般的棋子一個個往下陷。虧當時自己還以為是聖上欣賞自己的才能而沾沾自喜了好久,但當時的自己卻從未想過這宮中更有比自己學識淵博不止好幾倍的禦使女官,自己的才能根本不值一提。
我捏了捏掌心,這一次我特意選了杏色衣衫來凸顯俏麗,聖上為表示對太後和皇後決定的尊敬,雖不會直接出現在選秀的殿上坐著,但亦會換下明色衣衫在樂台後的黃紗之後隔忘。
上一世我曾聽信了同選的一位秀女所透露的聖上喜歡清麗女子,在殿選之上我亦特意作了清麗姿態,但這卻又恰好極不招聖上待見,即便最後讓我入了宮,實也不過側六品下的采女罷了。
想自己本就不算的傾國傾城的姿色,若在隻是略施薄粉,素雅發髻,那便是混在這一群精心打扮的秀女中再也瞧不出來的了,但若是換上凸顯女兒家俏顏的色澤倒也還算得賞心悅目了些。
這次選秀是借著花家的名號來的,但因輔國將軍一職在父親死後就再也未有人就位,故也幸得可同二品的官家女子一同參選。
從初選到複選再到末選一共是三場十六關,從進來的三十四名待選秀女到如今殿選亦不過隻剩下了十人,可見皇家選秀門檻之高。而大選尚且如此,更不用說小選那些商賈之女的競爭是多麼激烈了。
初選到如今殿選隻不過隔了五天,但這五天時間卻令來京參選的秀女個個由開顏到流淚、由歡喜到滄桑。世人都道入宮是好的,以未有選入宮中而哭。
但試想那些宮中的妃嬪又何嚐不想哭,隻是又何嚐敢哭?畢竟“皇恩浩蕩”,入了宮還哭隻是自討沒趣。這些秀女如今哭得出來總比待到以後連一顰一笑、流淚傷心都得看人眼色的好。而於我,入不入選早已是既定的事,到底無需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