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忙得不可開交的AB,對懷有身孕的完美照顧得既無微不至,也很紳士,但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他態度的矜持。
除了盡一個丈夫所應盡的義務和責任外,AB把剩下的時間和精力都留給了自己。晚飯時間,AB即使沒有應酬,也不願意回家尷尬地麵對完美,他寧願在辦公室叫個外賣。
AB的女兒出生後,他留在家裏的時間相對多了點,但他與完美的關係並沒有因此緩解。這期間完美做了很多努力,她竭盡全力主動向AB示好,托他們共同的朋友找AB做工作,甚至把自己的父母從北京接來,由父親、母親輪番跟AB談判。遺憾的是,AB是個強種,他認定的事誰也無法改變。
也正是AB的倔強,為他通往成功的道路製造了很多不必要的障礙。遠的不說,就拿AB所麵臨的困境而言,他若不誓死跟完美較勁兒,他的處境絕對不會像現在這麼難。在伽羅看來,AB找完美的家人幫忙,一點都不失麵子,AB和完美是夫妻,AB風光的時候,完美有份;AB艱難的時候,完美有義務分擔,因為在法律上他們是利益共同體。伽羅幫AB是出於友情,而完美幫AB,是出於責任。夫妻之間無論感情如何,都應該同舟共濟,有難同當。可惜,AB所謂的尊嚴阻止了完美行使做妻子的權利。伽羅相信,完美若知道AB內外交困,她一定比伽羅還著急,她一定會想盡辦法把AB解救出來。完美一旦發力,她帶給AB的,絕不是伽羅費盡苦心所帶來的星星點點。
這天夜裏,AB憔悴的麵孔、憂傷的眼神一直在伽羅腦海中徘徊。伽羅在心裏反複問自己,我可以為他做什麼,我可以為他做什麼……
伽羅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丈夫C躺在她身邊打著美妙的鼾聲。
伽羅仍不停地反問自己:愛是什麼?她記得台灣著名導演賴聲川曾回答記者說:“愛,其實就是利他。利他也是創意的最大源泉。佛教裏說的菩提心是什麼?也就是利他的心。”
伽羅清楚,這個時候,她若還想把AB死死地攥在手裏,給他所謂的愛,非但不能解救他,反而會毀了他。AB是典型的事業型男人,他的事業欲遠遠超過了他的被嗬護欲。沒有了事業的AB,就像魚兒沒有了水;同時,僅僅靠愛是不能幫助AB扭轉乾坤的,而要靠一股巨大的力量,這股力量沒有掌握在伽羅手裏,而是把握在完美的手上。但是,伽羅知道AB不會為五鬥米折腰,也知道孤傲的他寧願失敗,也不願放棄自己的自尊。前幾天,伽羅曾提出過讓完美父親幫助AB的建議,AB像被羞辱了一般,反應非常強烈。伽羅知道,處於困境中的AB比以往更敏感、更自尊,何況他又是個順毛驢,她不能在他反對的事情上強製他。那麼,在這個時候,伽羅到底應該為AB做點什麼呢?思來想去,伽羅覺得自己有責任把AB的困境告訴一直蒙在鼓裏的完美,她相信完美以及她的家人不會袖手旁觀。當然,伽羅也清楚,自己一旦這樣做了,對她和AB意味著什麼……在伽羅看來,在沒有發生經濟危機之前,AB跟她的交往就已經顧慮重重;他真要接受了完美以及她家人的恩典,為了他的“良知”,他一定會把他和伽羅的情感徹底斬斷。可是如果伽羅不這樣做,她和AB的結果就會好嗎?魚兒離開了水就會死掉,AB喪失事業之後,還會有活下去的興致嗎?AB連活的心思都沒有,還有心思跟伽羅談情說愛嗎?
當然,AB是頑強的,他可以哪裏跌倒哪裏爬起來,伽羅有足夠的理由相信他可以東山再起。但是,爬起來的過程是艱難的、痛苦的。伽羅不希望因為自己的狹隘、自私讓自己心愛的男人無辜地遭受更多的磨難。她愛他,發自心底地愛他。她什麼都可以忍受,唯獨不能忍受的是看著他痛苦。
在這樣的一番心理鬥爭過後,伽羅悟到了一些東西:一個人為他所愛的人作出的奉獻,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不是為了那個人,而是為了自身的需要。做了父母的人都知道,當手頭拮據,隻能負擔得起一塊巧克力的時候,父母肯定會把巧克力留給孩子吃,這是一種本能。在男女愛戀的過程中,有一方甘願為另一方作出犧牲,其實也是這個道理。人在實現本能的過程中,即使痛苦也會快樂。
想到這裏,伽羅呼地從床上站起來,走出房間。伽羅走到落地窗前,凝視著窗外美麗的月光。刹那間,她有了一個狠心的決定……伽羅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遠方,她的眼睛,欣喜中帶著哀傷,就像她的決定喜悅中夾雜著苦澀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