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小花說下午到,也沒說幾點。羅紫大早上就睡不著睜著眼睛耗在床上,她想若是林耀明在家的話,看到她這副半死不活的死樣子通常都用被子把她卷一圈,兩隻大手前後一拍,羅紫頓時就覺得自己變成了一隻夾心餅幹。
話說病去如抽絲,幾乎每年秋天羅紫都小小地生場病,但都是自己在家慢慢好起來。以前萬小花大發善心的時候還過來看看她,現在萬小花也嫁到遠方去了。人都說生病的時候心地最為慈悲,羅紫卻孤單到生出了怨恨。
還好小花要來了,羅紫想。
以旁觀者的眼光環視了一遍她和林耀明的家,羅紫自己開始嘖嘖稱奇。自己真是一個有藝術水準的人啊,琴房裏鋼琴和吉他在默默地等待她臨幸,可惜很久沒動過了。滿櫃子的書,林耀明這個有強迫症的偏要按他的順序排好,不得不說很賞心悅目。看過的沒看過的,林耀明並不低的津貼也砸在這上麵不少。這個家萬小花去外地結婚前倒是來地輕車熟路,轉念才驚覺,那都是兩年前的事了。本想著小花的先生沒有來過,怕因不勤於收拾引得人家笑話,如今卻連小花也都多了一份陌生。去時是少女,如今已是孩子的娘了。想著,又收拾出一間幼兒臥室。
本是擦擦鋼琴摸摸吉他閑不住地等小花,這一來喚醒了多年以前的記憶,自己從前喜歡彈的曲子,因為看哪個電影去辛苦練習的鋼琴曲,喜歡哪首歌就上網打印和旋的吉他譜。自然而然就翻開文件夾找起,磕磕絆絆的重拾起來。
這大概算不上什麼才華,隻是羅紫媽舍得花錢培養,到沒什麼特別的出息,頂多是閑暇時不致於無聊罷了。但這小小的才藝也算讓羅紫在大學裏大出風頭,想想也是與林耀明為此結緣。若沒有點才藝做不成文娛委員去哪裏私下裏“檢查、輔導”林耀明教官唱歌呢。
羅紫曾經覺得自己今後的丈夫可能會是一個藝術家,自己這半吊子水準怕是成不了氣候,沒準會與藝術家因興趣相同走到一起。一起聽相互都欣賞的音樂,自己會成為對方創作的繆斯,一起荒誕的生活,荒誕地過一生,滿足羅紫那些荒誕的幻想。沒想剛入大學走出人生第一步就被牢牢地鉗製了,林耀明的臂膀太有力,他會把羅紫卷在被子裏緊抱在懷裏。即使睡著也要手牽著手。
現在想想也是笑笑而已,到如今羅紫從來也沒跟一個藝術家打過交道,倒是頗有遺憾。
與小花先生趙景溪算是有過幾麵之緣,因與小花太要好,並不覺得生疏。萬小花上大學時簡直萬分不靠譜,一天之內電話號碼就會不聲不響的換了,有時電話莫名其妙的關機無人接聽。羅紫與趙景溪那時就互留著電話而且知道萬萬不能刪除,以便對方聯係不到萬小花時尋個幫助。
趙景溪要比林耀明高上些許,少年時的黑框眼鏡如今換成了穩重的金絲框,大學時因比小花小上兩歲的稚氣以全然不見,深色西服無比熨帖地昭示著其青年才俊。或許是太久未見,羅紫隻覺得他周身都是時光的痕跡。羅紫一愣,向站在門口的趙景溪問道:“小花呢?”。羅紫眼睜睜的看著青年才俊的趙景溪瞬間扶額,尷尬不已:“她要我轉述她的原話‘他娘的我來了羅紫這個沒有心肝的居然不拿著花站到樓下熱烈歡迎我!’”羅紫與憂傷的趙景溪對視了一眼,明白了他傳達的“小花就是這樣你明白的別見怪。”,並且迅速的用眼神表達了對趙景溪七年裏忠貞不渝地愛著萬小花的尊重和……同情。然後下了樓。
萬小花正指揮著趙小丁小朋友自己站起來對著花壇撒尿,自己在一旁蹲著幫著使勁。羅紫想衝上去抱住小花,但看到她身旁多出來的陌生的小生命,當年兩人要好時也都是孩子吧!不知怎的生出歲月忽已遠的感歎,想去拍她肩頭的手停在小花頭發的上方,卷發精致,小花正用她們倆熟悉的家鄉方言哄著趙小丁。羅紫忽然想起她的話,直起身子開始拍巴掌,“熱烈歡迎”的話還沒到嘴邊就被自己的大笑咽了下去,旁邊的趙小丁一臉疑惑的轉過來,萬小花已經抱緊羅紫。又到了高中時不小心踩了狗屎就能笑地喘不上氣的歲月。
羅紫看到趙景溪又下了樓,在樓梯口看著萬小花發瘋地抱緊她。想起這些年一直被她和小花掛在嘴上的話“真的好幸福啊!”。林耀明你在做什麼呢,天涯共此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