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大明被槍決的那天,天格外的冷,風刮起四麵的塵土,禿黃的的敗草蓋不住揚起的塵沙,我穿過村外的小河,走進圍觀的人群,我穿一身黑色的衣服,帶著墨鏡,但還是有人認出了我,人們見我躲得遠遠的,一定是怕沾染不吉利的東西。
風揚了我一臉的土,我周身感到了冷。
大林和青荷也來了,他們抬著一個木板,木板上鋪著一塊白布,表情漠然,冷冷的滿是冰霜。
“砰——”,一聲槍響了。
“大明——”,青荷那撕心裂肺的喊叫,整片樹林,整個村莊都在痛苦的回音,大明道下,人群散去。
大林和青荷抬起他......
我木然地站在那裏,一任淚水肆意的流淌,戰栗的樹枝被風刮著,發出“啪啪”脆響,仿佛要折了一般,整個曠野,隻有樹,隻有這風,裹夾著我。
“撲通”,我跪下了,向著我的大地,向著我的生命之河哭泣。
大明和父親都死了,真個是白茫茫一片真幹淨,這一年來我總是失眠,千萬個噩夢追隨著我,夢中都是父親老老淚縱橫,都是大林的笑,大林那衝著陽光的迷惑我的笑,內疚和思念折磨著我,我想到了死。
“耿耿孤燈夜夜明,
荒原暗風吹花零,
年年新枝發新綠,
今歲舊痕霜滿重,
萬裏黃山莫孤登,
千帳紅雲遮簾櫳,
別問今宵人何處,
苦竹滴雨到天明。“
寫完這首詩,我的心裏暢快了很多,我買了一些安眠藥,我要死了,要和我的愛情永別了。
我還沒來得及吃,就被母親發現了,柔弱的母親撕扯著自己的頭發,用頭去撞牆,鮮血在她的頭上流下來,又是血,血,刺眼的血,我抱著她,我知道,我又錯了。
“媽,我們走吧。”
“去哪裏啊,孩子。”
“我再要呆在這裏,我就要被那些噩夢折磨死!”
媽媽點了頭。
我們開始收拾行裝,給父親去掃墓,在那些準備離開的日子裏,我確信我和大林還是深愛對方的。
我能遙遙感知他的痛苦,她不能再來找我,我也不能在再去見他,他也感覺到了我要離開,可是生命本是一縷兒輕煙,誰又能把握得住?
那幾天,他總在車站轉悠,他不能去送我,隻求能遠遠的看我一眼,那天我提著我的黑皮箱出現在車站的時候,他情不自禁的喊我:
“紫藍,紫藍。”
我回頭,四目相對,淚已成川。
母親看到大林,二話沒說,上前就是兩巴掌。
我被母親拉上車,大林把手貼在車窗上,摸著玻璃上我的手,這是分別,是死別嗎,我們的愛能否超越這仇恨的天空。
我來到了南方,整整十年了,十年有什麼仇恨還不能融化,我一直是單身,我喜歡這種生活,其實是除了大林再也沒有人走進我的心中。
母親也要死了,她不肯閉上她的雙眼,說,“兒啊,你可得要嫁人,哪怕是嫁給大林,別讓媽在陰間也為你擔心......”
“媽——”,我寂寞的哭,那“那春生苦竹,寂寞煙籠問佳期,花自默默等春雨。”揪得人生疼。
深夜獨自開著車,徜徉在大街小巷,走啊,走啊,我真的不知哪條路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