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種結局3
記雲瀟依舊時常寫郵件過來,許多許多,仿佛不知厭倦。
“蘇荷,我發現自己很病態。那樣熱衷於工作。其實我並不需要如此拚命,在德國人們通常都是工作半年,休息半年。沒有一個德國人願意自己的休息時間被工作所占用。而我卻那樣樂意時時刻刻都被工作侵蝕,我覺得這大概是淡忘的一種方式吧。
“我常常因為工作忘記時間,一個人在空蕩蕩的辦公室從黎明到日落卻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我似乎太不熱愛自己了,所以最近生了一場大病。可是醫院一個醫生也沒有,醫生們也都去度假了。
“我的工作已經完全不是為了生活,而是為了沉迷。
“林雅尼昨天忽然到家中探望我,我對她如此陌生。她的確是一名優秀的女子,我卻再也找不到最初認識她時的心動。因為過分客套的寒暄兩個人連普通朋友之間的感情都難以比及了。”
蘇荷看著電腦屏幕發呆,她最終回複了一封Email給記雲瀟。
“雲瀟,今天我們驅車去了龐貝古城,和國家地理的工作人員們一起探索古羅馬人與城市文明之間的種種聯係。像我們每個人所知道的那樣,龐貝古城最後被火山灰所掩沒,而我們的感情卻被自己的心所遮掩。在迦太基古城的遺址上我看到一座大理石神像,它那樣威武雄壯睥睨著世人。我步行穿過街道上成排的畫廊,手工藝店,過於猛烈的陽光讓我眼前一片漆黑。
“盛極必衰,這是一個必然的過程。大到國家城市,小到家庭個人。世間萬物都難逃這個結局。
“雲瀟,你有沒有想過呢?你現在處於命運上的哪一根指輪呢?或者我,我真的可以這樣一輩子行走嗎?
“希望你一切安好。愛護自己的身體。”
盡管寫完了一封郵件,蘇荷還是覺得自己並沒有完全表達出自己想要對記雲瀟說的話。她撥打了一通電話,是記雲瀟那夜留在便條上的幾個數字。
蘇荷不知道自己為何要撥打這通電話,或許她隻是想聽聽記雲瀟的聲音而已。
電話撥通以後是一個男子濃厚的德國口音,許久以後蘇荷都沒有說話,電話那端忽然換成了略帶驚喜的中文,記雲瀟抑製不住喜悅:“蘇荷,是你嗎?”
“是的。”蘇荷坐在突尼斯的一家冷飲店中吹著冰冷的空調,她不受控製忽然有了一種想要流淚的衝動。
記雲瀟在電話中用德語和身邊的人飛快地說了幾句話,然後對電話另一端的蘇荷說道:“你等我一分鍾,我有一個工作需要處理。”
蘇荷就乖乖坐在原地抱著聽筒傾聽電話中大段大段的德文對話。太快了,蘇荷都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些什麼。隻是很快記雲瀟就處理完事務略微抱歉地對蘇荷說:“讓你久等了,你有什麼事情找我嗎?”
“沒有。”蘇荷用一隻銀色的小勺舀著玻璃器皿裏的冰激淩突然覺得自己撥通電話的這個行徑唐突得有些愚蠢。
“你現在在哪裏呢?”
“我在突尼斯,很快就要回拉科魯尼亞了。我也許就要去其他國家了。”
“那你現在還住在廣場附近嗎?”
“不,我住在羅斯家裏。”
“那好,我這個禮拜過來見你,我有一些事情想要對你講。”
“好的。”蘇荷聽到自己辯駁不出感情的嗓音在電話那端回蕩,她冷靜地吃掉了一枚裝飾在冰激淩上的草莓掛斷了手中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