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陪他值夜班時,外麵秋風秋雨,嗚哇嗚哇的像是鬼在哭,嚇得毫毛都立起來了。”小趙說,“但過一會兒什麼都不怕了,因為這裏有我親愛的……”

結婚後,小趙主動承包了全部家務,煮飯,洗衣,帶孩子……一樣都不讓小周幹。

“我在家裏基本上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小周靦腆地說,“的確不好意思。”

我們問小趙成天做家務,有沒有怨言,小趙說:“有啥子怨言呢,他工作惱火,我還嫌幫他不夠呢!”

小趙還告訴我們,當初她與小周戀愛時,親朋好友都不理解,他們說,小趙你人長得伸伸抖抖的,又有文化,啷個去找個燒死人的?

“就是現在,仍經常有人問來問去,比如你男人在做啥子工作呢?”小趙說,“我也不隱瞞,我大大方方地告訴他們,我男人是燒屍工,燒死人的。”

從小趙幸福的笑容裏,我們發現她並未因為嫁給一個燒屍工而自卑,反而為嫁給一個誠實可靠的丈夫而自豪。

她第一次燒死人時,

嚇得雙手發抖,火鉤抖落地上,

撿起來,又抖落……

駱紹莉,一個清秀、乖巧的女孩,怎麼也想不到幹上了燒屍這一行。去年十月,她平生第一次走進燒屍車間。當她拿起火鉤去鉤爐子裏的屍體時,嚇得全身發抖,幾次將火鉤抖落於地,心想,他是個人多嘛,叫我拿火鉤去戳,我啷個下得了手嘛。遇到值夜班,燒屍車間陰森恐怖,有時忽然停電,嚇得她叮叮咚咚往外跑,老是覺得身後有鬼在攆,想吼幾聲,可怎麼也吼不出來……後來她的姐姐、同學來陪她,膽子才漸漸大起來。

小駱有時還和男職工一起抬屍體。有一次,從銅梁運來一具高度腐爛的“水打棒”,有人賭她:“你敢不敢抬?”

她說:“我啷個不敢抬?我抬過屍體回到家,媽媽叫我吃飯,”小駱回憶說,“我哇的一聲就吐了,接連幾天都吃不下飯,一端起碗就想起死人……”

“現在我不怕了。”小駱笑著說,“反正他是死人,他總不可能站起來打我一坨!”

父親當殯葬工,自己當殯葬工,

兒子也當殯葬工

在殯儀館一份職工檔案中,我們看見這麼一段話:

楊濟中,男,生於1944年3月。1978年頂替父親到殯儀館當燒屍工……

楊濟中的父親楊汝章與郭公弟等人於1968年開始籌建合川縣殯儀館,從此幹上了殯葬工作。1990年9月,已經幹了十二年燒屍工的楊濟中挺身而出擔任殯儀館館長,當時館裏經濟條件極差,一線燒屍車間隻有兩個人,且用煤燒,煤煙和死屍病菌漫天飛揚。外麵的人不願進來幹,裏麵的人不安心幹,楊濟中心急如焚,想到了自己的兒子楊毅。到底是殯葬工的後代,楊毅二話沒說就直奔燒屍車間,開始了燒屍工生涯。可楊毅在燒屍車間拚命幹了整整八個月,未拿到一分錢,慪了一肚子氣,要找人評理,楊濟中發話了:“飯你在爸這裏吃,覺你在爸這裏睡,這八個月就算你為館裏作貢獻吧!”

兩年後,楊濟中毅然決定貸款十一萬元改造化屍爐,大大改善了工人的勞動環境,減輕了勞動強度。在政府及有關部門的關心支持下,楊濟中一改過去殯儀館事業性管理為企業性管理,把經濟利益直接與職工工作掛鉤,並盡量向一線傾斜,職工精神麵貌煥然一新,髒活、累活有人爭著幹了,館裏效益大大提高了。

“現在外麵的人想進來,裏麵的人不願出去。”楊濟中自豪地說著,職工張茂生插話了:“不是吹牛,憑我的關係和本事,要聯係個單位沒得問題,至於名聲,各有各的理解,我不在乎。”

的確,隨著市場經濟的發展,人們心中的那些陳腐觀念也在開始轉變。我們相信,在不遠的將來,殯葬工作將會成為一項受人尊重和羨慕的職業。

1995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