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覺別把手放在胸口上
元旦節,我們一群文友去了雙龍湖。彼此一見如故,坦誠交談,這使我眼界大開。
坐在回家的客車上,望著車窗外迷人的夜色,心潮起伏。巴不得客車再開快一點,我要把這次見聞和心中的喜悅繪聲繪色地向妻傾訴,讓她快些分享我的幸福!
到家已是十點。妻正坐在床沿上織毛衣,我激動地剛一開口,就被她打斷了,她問這兩天你吃啥住哪兒冷不冷?接著就埋怨說你確實不該去,外麵正流行肝炎惹起病了你咋辦?那一路常出車禍萬一有個三長兩短……
夠了!我滿腔的喜悅一下子沉到肚子裏,這才感覺到旅途的疲勞。
我上了床,仍希望妻能問點什麼,但終於失望,我憋著一肚子話迷迷糊糊將要進入夢鄉,妻忽然將我搖醒,大聲說:“睡覺別把手放在胸口上!”
也許我還是把手放在胸口上的緣故,迷糊中又去了那座小島,這是什麼地方呀?不見一個人影。麵對這湖,這島,一種從未有過的孤獨和淒涼襲上心來,我感覺到天底下隻剩下我一個人了!
我漫無目的地走著,心中裝滿惆悵,沉甸甸地壓得我快要喘不過氣了。
忽然我發現一個姑娘,飄散的長發如雲。她坐在草坪上,望著遠方,眼裏含著一種不易覺察然而很深的憂鬱。
見了我她立即站起來,很高興地一笑,臉上很燦爛,燦爛得小島上的桃花也飄落了三五瓣。
她大方地告訴我她叫餘小葉,因耐不住寂寞常漫無目的到處亂走,於是就常來這兒。
“你來這兒幹什麼?”她問。
“我心裏有很多話,憋得慌,想找個人談談,一個知音。”我說。
“太好了!”她拍著手,喜得像個孩子。
我繪聲繪色地向她傾訴。她時而凝思,時而插幾句恰到好處的話,時而哈哈大笑。我們彼此都顯得快活極了!
我們走著,談著,笑著,踏著軟軟的青草,呼吸著春天誘人的芬芳,滿島粉紅的桃花如玫瑰色的夢,湖邊絲絲垂柳如幽怨迷離的歌。
她走在前麵,蝙蝠衫鮮豔如春天。望著她迷人的背影,聽著她優美動人的聲音,我心裏充滿了蜜意。可是忽然間,她飄起來,如一片彩雲轉瞬不見了。
我失魂落魄,追到湖邊。
“小葉——”我向著遠方淒涼地呼喊。
“你喊什麼喊什麼?喊野婆娘是不是?叫你不要把手放在胸口上你不聽!”
我猛地驚醒,是妻的嗬斥聲,朦朧中我聽得格外分明。
天已大亮。我翻身起床,一肚子的失落感。忽然記起她夢中告訴過我她的電話號碼:3721,對對,3721。
我迷迷糊糊跑到一個公用電話旁,試著一撥:竟是火葬場!
1992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