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馬車停下之時,已經是點燈時分了。季侯府門前的大燈籠半明半昧,已經入秋,晚風微涼。折枝先是跳下了車,隨後扶著薛蘭兮下了車,隨口抱怨道:“早知道奴婢就給小姐帶件披風了,這入夜的風怎麼如此之涼?若是小姐著涼了就不好了。”
薛蘭兮訕笑,“我哪裏有那麼虛弱的身子,風一吹就著涼了?走吧,咱們快進去。”
府上的丫頭們都紛紛開始點燈了,一個個提著燈籠來回奔波在抄手遊廊與各個院子側室之間。見了薛蘭兮,各個皆是笑逐顏開,親切地喊了一聲:“夫人。”
薛蘭兮也隻是點點頭,她早已經習慣這麼被人尊敬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季侯府早已經融入了她的生活當中,或者說,她也早已經融入了季侯府當中了。
素荷許是聽到了聲響,便遠遠朝著薛蘭兮走過來,對薛蘭兮笑道:“夫人回來了?”
“恩,有事?”薛蘭兮淡淡地詢問道。
素荷微笑道:“侯爺已經在飯廳坐下了,夫人也快去準備用晚膳吧?”
薛蘭兮心中頓時有些詫異,挑了挑眉道:“這不年不節的,怎麼一個個都這麼嚴肅正式?可是出了什麼事情了?”
素荷搖了搖頭,聽見薛蘭兮的話也覺得不可思議:“夫人怎麼會這麼想,夫人與侯爺一道用晚膳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隻是侯爺方才回來,發覺夫人還沒回來,囑咐奴婢多注意一點,等夫人回來了再開飯。”
天經地義,這是自然。
薛蘭兮苦笑,她畢竟也不能說什麼,隻是點了點頭,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吧。”
折枝小聲道:“小姐怎麼了?”
“沒什麼。”薛蘭兮道:“走吧。”
到了飯廳,方才察覺到氣氛的與眾不同。季君珩似是已經知道薛蘭兮會回來,飯菜都正在上桌,熱氣騰騰地的飯菜,看起來很有食欲。薛蘭兮奔波了一日,自然也累了,更是覺得食指大動,匆匆淨了手便下意識挑了個跟季君珩相對的位置坐了下來。
季君珩覺得好笑,於是就詢問道:“你坐這麼遠做什麼?我又不是什麼惡魔,沒必要這麼遠離我吧?”
薛蘭兮尷尬地笑了笑,“侯爺連這個也要過問?”
季君珩歪著頭打量著薛蘭兮片刻,想了想說:“明白了。”
然後他起身,便挑著一個挨著薛蘭兮的位置坐了下來,道:“夫人不喜歡主動,是想要讓我多主動一些,是嗎?”
薛蘭兮吃吃的笑了,夾了一筷子的醬黃瓜就著香米飯吃了,方才道:“侯爺的想象力很是豐富。不過我今日的確是餓了,有什麼事情咱們吃完飯再聊,侯爺覺得呢?”
“來日方長。”季君珩說著,給薛蘭兮夾了一筷子菜放進碗裏。
薛蘭兮揚了揚眉,也不曾說什麼,低著頭沉默地吃飯。許是吩咐做晚膳的廚子要挑薛蘭兮喜歡的菜式做,晚膳桌子上的菜幾乎都是薛蘭兮喜歡的。薛蘭兮走筷如飛,先慰藉了一下五髒廟,方才察覺到季君珩一直都沒有怎麼動筷子,而是觀察著薛蘭兮用膳。
“侯爺怎麼不吃?”薛蘭兮伸手用帕子擦了擦嘴,好奇道:“難道說是飯菜做的不合侯爺口味?”
季君珩愣了片刻,側頭看向薛蘭兮道:“沒什麼,我隻是有些不舒服。老毛病了,許是以前打仗的時候留下來的。你先吃,不要管我。”
這不側頭不要緊,一側過來頭,薛蘭兮便發覺季君珩的臉色出奇的差,額頭上滲出絲絲冷汗,嘴唇都泛起不正常的蒼白顏色,看著讓人覺得相當不好。
薛蘭兮急忙詢問道:“侯爺這是怎麼了?”
“正常,你先吃吧。還有一些事情,我等會還想問問你的意思。等會我們去書房談談吧。”季君珩強忍著不適,輕聲說道。
薛蘭兮怎麼可能真的眼睜睜看著季君珩這麼疼下去,她剛剛想要叫人來,素荷卻走了進來,手裏還端著一碗黑漆漆的湯藥。薛蘭兮用詢問似的目光打量著素荷,素荷朝著薛蘭兮欠了欠身,端著湯藥遞到了季君珩的手裏。
季君珩堪堪端住碗,望著那黑漆漆的湯藥,眉頭都不皺一下,一仰頭便全都喝完了。
薛蘭兮歎了口氣,她哪裏還有興致再吃東西,隻好側過頭看著季君珩道:“這是大夫開的藥嗎?”
“是的。”季君珩道:“吃了藥就沒事了。你不要擔心了。”
薛蘭兮點了點頭,輕聲問道:“侯爺可要去躺一躺休息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