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未盡之言,為人之子者,這一輩子都聽不成了。
“爹!”那是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嚎。
唐易姝將頭仰了起來,努力把即將要流出來的眼淚憋回去。
生老病死雖是人生必經之路,即使未發生在自己親人身上,這份悲痛,唐易姝卻覺得感同身受。
那老漢之子跪在地上痛哭,與此同時,屋子裏又有一人去了,痛哭之聲逐漸疊加起來。
人隻是站在其中,就覺得悲從中來。
那些人哭了好一會,突然那漢子站了起來,兩眼通紅,恨恨地說道:“是藥!絕對是那藥有問題!我爹本來還好好的,就是喝了藥之後才突然這樣的。”
一開始在外麵跟唐易姝和祁旌奚說這事的郎中此時站出來說道:“那藥不止令尊一人喝了,這間屋子還有其餘幾間屋子都有人喝過,並未像令堂這般,這位兄台還請節哀,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這話還是不要亂說為好。”
那人又悲又怒,“又不是我爹一人去了,那她娘呢?你們怎麼說?”他指了指對麵的那個姑娘,她娘就是緊跟著老漢去了的。
“你!”那人突然指了指角落裏的趙芳芳,“趙芳芳,剛才就是你把藥端給我的,我爹的死跟你脫不了幹係。”
那個姑娘也跟著道:“對就是你!我娘的藥也是你端過來的。”
剩下三個病人的家屬也道:“方才就是你給我們送藥的。”
唐易姝聞言,倏地脊背發涼,腦子裏隱隱有一個想法,卻又不敢再往下深想。
“不是我不是我!”趙芳芳被那年輕漢子拽著衣領到屋子中間,又驚又怕地搖頭,連連擺手,“又不是我熬的藥,這跟我有什麼幹係。”
“那這藥是誰熬的?”那年輕漢子緊緊追問道。
“是、是……”趙芳芳看了唐易姝一眼,猶豫道,“是唐姑娘熬的。”說完以後又像是為了證明什麼似的,畫蛇添足地補充了一句,“唐姑娘熬的藥肯定沒問題的。”
這話說的,頗有點此地無銀的感覺。
那漢子像是找到了發泄口,情緒激動地衝唐易姝吼道:“你們剛才說藥不會有問題,結果現在五個人都出事了!五個人,已經去了兩條命啊!好,要是其他喝了藥的人沒有出事,那就是你熬的藥有問題,是你害死了我爹,你把我爹的命賠給我!”
這人是孝子,不然就不會過來照顧他爹了,心中崩潰,不管不顧地喊道。
唐易姝不自覺地往後退了退,心中自我懷疑,難道真的是她的問題嗎?可她的確是按照步驟來的。她也不是第一次熬藥了,以前給祁旌奚熬了這麼多次藥,也沒出現過問題啊,不然不早就把祁旌奚給喝死了。
但是現在五個人都出了問題,危在旦夕,這五人又確確實實都是喝了她熬的藥之後才這樣的。
這因果關係裏麵,無論怎麼變,她都在裏麵占著一環,這事她解釋不清楚。
說跟她無關嗎?可是五個人是實打實地喝了她熬的藥才出事的;難道要承認是她害死了人嗎?但是她熬藥的時候確實沒做錯啊。
她要等白川柏來了之後讓他仔細查查,現在為自己辯解再多也無濟於事,那人情緒不穩定,她說多了反而還會激怒他,得不償失。
唐易姝閉口不言,那漢子卻覺得她是心虛,豁出去了,對著祁旌奚說道:“七皇子,這人害死了我爹,今日我即便是拋下這顆腦袋不要,也要為我爹討個公道。我雖然未曾讀過書習過字,但也知道一句話,叫‘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還請七皇子公事公辦,讓她一命抵兩命,不要包庇她。”
當趙芳芳說藥是唐易姝熬的時候,祁旌奚就預料到了會有這種情況發生,便道:“此事真相到底如何還未查清,現在就給人定罪未免言之過早。你放心,這事我一定會一查到底,給你一個公道的。”
“這麼顯而易見的事七皇子你還說不清楚,這不明擺著就是在包庇她這個凶手嗎?”那人憤憤不平地指著唐易姝說道。
“你憑什麼說我是凶手?證據呢?我跟你們一家是有仇還是有怨?我為何要殺令堂?我殺了他有什麼好處嗎?清者自清,我本不想過多解釋的,但在事情尚未有結論之前,還請你不要給我扣罪名。”唐易姝本不想多說,但事態逼人,她要是再不說一兩句,估計這個罪名就要被扣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