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心性,不慕名利,不為外物所動,心思簡單,一心撲在醫術之上,這樣的人,方能在醫者之途上走得更長久。
他們三人之中也沒有人會駕馬車,小乞兒倒是有些躍躍欲試想駕一駕,被唐易姝趕到後麵去坐了,隻好又花了十文錢租了個車夫給他們駕車。
小乞兒估計是第一次坐馬車,臉上滿是興奮之色,眼眸裏亮晶晶的,仿佛剛才在藥房裏的不愉快都被他拋之腦後了。
唐易姝看著小乞兒每被馬車顛一下,都故意“哎呦”一下,在那自得其樂,心裏不禁想到:果然是小孩心性。
牛車雖然沒有馬車跑得快,但牛車上坐的人不多,大青牛跑起來也噠噠的,唐易姝坐在木板子上把頭埋在膝蓋裏,免得吃一嘴灰,無聊到在心裏數小乞兒“哎呦”了多少下,數著數著就聽到小乞兒在旁邊喊:“到了到了。”
這是城外二裏處的一座小破廟,不知裏麵供奉的是哪座神像,漸漸地被人們遺忘,變得破財起來。
雖然隻有一扇城門之隔,縣裏和縣外的景象卻是天差地別。放眼望去,盡是衰敗蕭條之景,路兩邊是半人高的野草和荒石,一片荒蕪。
盡管是白天,當唐易姝跟著小乞兒走進破廟時,裏麵卻是稍顯陰森,光線像是被什麼東西阻隔了一樣,隻從破舊的窗戶那透了些餘光到屋子裏,角角落落的那些地方則略顯幽暗,她模模糊糊地將破廟裏的景象看個大概。
傾斜的佛像,斷了半條腿的供案,被風一吹就四處飄搖的窗戶紙,和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已經壞掉的大門……
“許郎中,你快過來看看他!”小乞兒指著左邊的一個小角落,對許郎中說道。
小乞兒救的那個人,就躺在破廟中最昏暗的角落。當初小乞兒安置人的時候,可能是想著角落裏二麵靠牆,又離門最遠,估計會暖和一些。而且這人又被人砍傷,不知道是得罪了什麼人,所以就將人放得隱蔽一點。
若不是小乞兒說角落裏躺了一個人,唐易姝是根本看不出的,黑漆漆的一團,在這個寂靜的氛圍下,她連這人的呼吸聲都聽不見。如此微弱的呼吸,這人可能是要不行了。
不知為什麼,當唐易姝的腳步愈發靠近角落裏的那個人時,她的心跳動的愈發厲害起來,心如擂鼓一般,越跳越快,她的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幾乎快要不受控製……
這種感覺很不好,像是即將要發生什麼事情一般。
許郎中已經搭上了那人的脈搏,臉色很是難看,“他發熱多久了?”
“快兩天了吧,他胳膊上有傷,我都看見骨頭了。”小乞兒歪著頭想了一下,回答道。
“有油燈嗎?給我照個亮。”許郎中想看一下這人身上的傷口,但是角落裏甚是昏暗,看不清楚,聽小乞兒說這人傷的這麼重,又不宜挪動。
唐易姝怕擋住許郎中的光,特意往旁邊站了站。
“沒有油燈。”這是小乞兒的地方,他哪裏用得起油燈這麼奢侈的東西,“我去找個火。”說罷便如一陣風般跑了出去。
半刻之後,小乞兒回來了,左手拿著一根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白蠟燭,右手小心翼翼地圈在蠟燭旁邊,護住火光,以免它被風吹滅。
“我隻能找到這個了,可以嗎?”小乞兒小聲問向許郎中。
“聊勝於無吧,你靠近一點,照個亮。”條件惡劣,許郎中也沒要求那麼多,又對唐易姝說道,“可否麻煩姑娘過來將人稍微抬起來一些。”
唐易姝走過去蹲下,將那人的上半身慢慢抬起,固定在她的臂彎中。在微弱的燭火光亮的照射下,唐易姝這才看清這個人的麵容,終於知道了方才她為何會有那種極其不好的話感覺。
這人臉上髒兮兮的,塵土混雜著血汙凝固在臉上,可是唐易姝一眼就認出了,這人就是那晚在客棧中住在她隔壁,幫了她的那位無名氏英雄。
沒想到再見之時,竟然會是這樣的情況。
她不敢想象,若是今日她沒有遇見小乞兒,沒有突發善心給了小乞兒二十兩銀子,沒有在醫館裏幫小乞兒說話,沒有跟著小乞兒過來的話,這個人,是不是有可能就這麼去了。
一天之內,讓她兩次遇見小乞兒,這就說明英雄他命不該絕,當初那份恩情,她現在要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