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之間的以太顏色喜世2(1 / 2)

我們之間的以太顏色喜世2

竹青

因為在繪畫上極有天分,再加上肯努力,夏小竹很快在一次全國範圍的繪畫創作大賽中嶄露頭角,憑借原創作品《淚痣》引起了國內美術界的關注。她是那屆比賽裏最年輕的獲獎者。

在雜誌上我看到了那幅畫,它帶給我的震驚決不亞於當年我們整理美術老師遺作時看到的那幅人物素描。整個畫麵隱約可見兩張臉。一張隻畫了左眼和左眼下方的一顆淚痣,神情卻說不出的威嚴和驕傲。而另外一張臉隻畫了兩道低低的眉毛,透露出中國古代女子的那種甘願受縛的溫柔和謙卑。正所謂愛情和自尊不可得兼。

那日夏小竹來找我,我們在學校附近的小飯館吃晚飯。甚少喝酒的她連續要了兩瓶啤酒,喝完後趴在桌子上嗚嗚哭起來。夏小竹一向是愛哭的姑娘,以前念高中最糟糕的時候甚至連找不到畫筆也要哭,我早已見怪不怪。但那一刻,她一起一伏聳動的肩膀令我想起那個天色微薄的清晨,頓覺無限心酸。

杜拉斯說,迷戀是一種吞食。然而夏小竹,她如此偏執地一頭鑽進牛角尖,卻並不懂得這個道理,雖然她自以為已經從對美術老師的迷戀中走出。但陰影何其巨大,她不過是從此處沼澤過渡到了彼處沼澤。

如同中了蠱,長久以來她背負著男人左眼淚痣的詛咒沉默前行,亦步亦趨。雖然這道咒符隨著世事變幻光陰流逝最終會失去效力,但這期間需要一個十分艱難的過程。蝴蝶破繭而出般的陣痛,熬過了才得以重生,而更多的幼蟲因為無法忍受,死在了蛹裏。

借著酒勁夏小竹給卓遠辰打了電話。他來接她,看見小竹身旁的我,隻一句“我會善待她”。

這個男人的眉眼因並無多餘的繾綣而顯得過分潔淨,曾經在相書上看到過,這樣的人,一旦確定了自己想要的,就會不惜舍棄眼前一切來拚得。我隱隱擔心夏小竹的處境。

我的這種擔心很快得到證實。

四個月後H市報紙的娛樂版刊登了卓遠辰和一位知名模特訂婚的消息。這是個到處充斥名人效應的年代,模特出名,攝影師也便跟著上位,卓遠辰亦不過隻是一個有著水仙花情節的自私男人。愛,何其悲哀淒涼。

夏小竹二十歲生日那天,她告訴我她最大的願望就是把夢想當現實,看著蛋糕上的蠟燭,她幽幽說道:“雖然這隻是個遊戲,而且似乎一開始就沒有回轉的餘地。但也正因為玩不轉,所以我想一直玩下去。”隻有小孩說起遊戲才會用如此認真的口氣吧,他們最計較得失。而夏小竹,已經站到了青春的尾巴上的她盡管拒絕長大,她的身體卻已不能再聽她的話。

後來夏小竹再也沒有遇見過左眼有淚痣的男人。她亦沒有再戀愛,不戀愛就不會受到傷害。她笑著說。這個女子的觸角越發堅硬。

無疑她仍是夏小竹,但已不再是我麵前的夏小竹。

聽王菲的《出路》,在陰冷的天氣裏,我們各自捧著一杯熱水,時為1999年9月22日。

黛綠

睡覺的時候我總是不自覺地把手放在胸前,如此便經常做噩夢。

其實最可怕的並不是噩夢本身,而是一覺醒來你並不能記起夢裏到底發生過什麼,可那種令你心悸的感覺卻怎麼也揮之不去。每回我都隻能抓住夢的尾巴,衝天的火光裏我的皮膚被燒得灼熱。我聞到焦味,越來越濃越來越重,然後掙紮著便醒了。即使在最冷的冬天,仍然冒了一額的汗。

我翻閱了大量釋夢的書卻找不出個所以然來。正當我被各種稀奇古怪的理論弄得不知所措的時候,安穩覺卻隨著春天一起到來了。天氣慢慢回暖,我聞到花朵的芬芳。

夏小竹的畫展上,我見到了久未謀麵的樊源。在一幅碧綠田野的油畫前,我想起了那些他騎著單車沿斜坡撒把而下的黃昏,我坐在車的後座上,快樂地叫起來,一聲一聲穿過單薄的青春歲月。突然,咣當一下,車消失在道路的盡頭。

在成長的端口,我們都搖身變了模樣,有太多的情緒沒有找到出口就已經在空氣中膨脹著破裂了,最終不了了之。就像從前擁有細膩情感和敏感神經的慘綠少年如今變作了這樣一個嚴謹內斂的典型理工科男人。他走過來站在我身邊,語氣關切地問我:“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