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謝瑤，在場的所有人都被謝文良這句話給驚得呆了。
要說謝文良那種士農工商的思想是從何而來，自然是被他爹謝老爺子給影響的。雖然謝老爺子也想過錦衣玉食的生活，但前提是在光耀門楣的基礎上。
對於讀書人來說，行商做買賣，那都是最低賤的職業。而謝老爺子之所以對沈掌櫃恭敬有加，那是因為整個鎮上的人都知道，沈掌櫃身後的背景不一般。
“文良啊……”謝老爺子皺著眉頭想要勸勸他：“瑧哥兒和玧哥兒都是讀書人，以後可還要考科舉呢！”
如果今天這事兒發生在謝文孝身上，謝老爺子巴不得呢，哪裏會發愁。
“哎呦喂，爹，您這話說的，這二叔一家子是去過好日子了，這科舉不科舉的，都是以後的事兒了！這手裏攥著大把的銀子，就是不讀書，這輩子也不愁吃喝了！”猛然間，小劉氏一拍大腿，尖酸的嗓音好似被指甲刮過的金屬片一樣，鑽進了人們的耳朵裏。
謝瑤忍不住揉了揉耳朵，這才覺得舒服了些。
小劉氏這話，看似是羨慕的不行，在給謝文良解釋，實則讓謝老爺子對謝文良這個“不求上進”的決定愈加不滿。
在場的哪一個是蠢的？當誰聽不出來她的意思啊。就連最小的謝瑒，也發現了不對勁。
而沈掌櫃和謝瑤都沒有立即站出來，他們倆本著同一想法——想看看謝文良會怎麼處理應對這件事情。
原本謝瑤今天的若無其事，有一多半兒是裝出來的，她不想好好的家因為自己而分裂。可是當謝文良說他已經把田佃出去了的時候，謝瑤心裏對他的疙瘩便完全消散了。
但是原諒了那一巴掌，卻並不代表她對謝文良的信心有所增加。若是今天這件事能夠處理好，證明他還有改造的可能。若是結果不理想……她就隻能隨他去了。
就在謝老爺子打好了腹稿，想要語重心長的把自己這個兒子從“歪路”上拽回來的時候，謝文良搶先一步拿到了話語權。
“爹，我知道您是為了我好，也是為了瑧哥兒和玧哥兒的前途著想。我的田還在，不過是佃出去了而已，所以就算再鎮上開個小店，也還是農戶，不會影響他們哥倆兒科舉的。退一萬步說，大嫂的話也有道理。若是他們兄弟倆不爭氣，科舉考不上，家裏也不會因此一窮二白連溫飽都解決不了。爹，咱家有琛哥兒呢，他才是咱家光耀門楣的頂梁柱。”
這一席話，謝文良氣都不喘一下就說完了。很顯然，這是他的真心話，根本不需要打腹稿就能半點不卡殼。
這番話取得的效果也很顯著。謝文淵和小劉氏沒想到從來笨嘴拙舌的謝文良也能說話不帶髒字兒噎的人沒法兒回嘴。謝老爺子和謝老太太也聽出了謝文良話裏隱含的幽怨，猛然驚覺原來這個兒子對他們的做法其實是有不滿的。
而謝瑤和沈掌櫃為謝文良終於能夠直起腰杆子做一回自家的主兒欣慰，孟氏和謝家三兄弟為丈夫和父親說出了他們的心裏話而開心。
謝瑧和謝玧今日才明白，原來覺得失落難過的人，不止是他們倆。
“爺爺，讀書人金貴，可做生意也是憑自己本事吃飯，我們一不偷二不搶，沒什麼見不得人的。”作為二房的長子，謝瑧主動站出來表明態度：“如果為了讓我和玧哥兒讀書，全家人都得節衣縮食，那我寧願去學做買賣，賺錢養家，把讀書的機會留給玧哥兒。”
“還有，誰說家裏開個小店，就會影響讀書？”謝玧冷笑一聲，平淡的聲音裏透露著一股讓人振奮的自負和豪邁：“爺爺，您也太小瞧我們兄弟了。”
“爺爺！”謝瑒被兩個兄長感染，拍著胸、脯站出來承諾：“我知道您不喜歡我棄文從武，可是學武也能有出息！以後我一定考一個武狀元回來！做大夏最厲害的將軍！”
謝老爺子微微張了張嘴，看到一旁的謝瑤和孟氏也是一臉堅定，突然間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這麼多年，老婆子是如何對二兒子和兒媳婦一家的，他不是不知道。謝瑧他們兄弟倆對讀書的渴望，他也不知道不知道。當年分家的時候，謝瑤病情嚴重急需救治而老婆子視而不見，他心裏也再清楚不過。
可是為了能讓大兒子和大孫子過的輕鬆一些，有個良好的讀書和考試環境，他，也同樣選擇了沉默。
三兒子運氣好一些，被村長看重，許了女兒嫁過來，才能有幸去鎮上討生活。二兒子如今有機會去過好日子，他憑什麼攔著呢？